写一封信给你3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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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现在怎麽办？」一整晚的演出结束，我只觉得浑身无力，几个小时的表演虽然撑过去了，但一收拾完东西，我忽然觉得店里的酒精与食物气味，乃至於酒客们身上各式各样的味道，混成让我难以忍受的刺鼻感，赶紧夺门而出，我在暗巷的水沟边直接吐了出来。丑猫他们吓了一大跳，嚷着要送我上医院，但我摇摇头。我知道那不是身体出了毛病，而是心理压力所导致的。坐在兔老板的店外，听我把事情慢慢讲完後，新兵卫皱着眉头，脸带担忧，问我接下来如何是好。
「我也很想知道，到底现在怎麽办。」有气无力地，我说。
那天我们终究没有去找户政事务所完成结婚登记，不只是因为艺晴虽然有个神奇的大包包，但里面却没有半张身分证明文件，更主要的，是她说不想在这种情况下才嫁给我。
「有没有需要我们帮忙的地方？」胖虎也难过地问。
「有，」我说：「让我静一静，谢了。」
不想把他们也卷进来，因为那只会让事情更复杂，他们其实是做不了什麽的，我却反而要多了很多不必要的说明或解释。让他们知道艺晴的大概情况，其实也就够了。
夜深了，但兔老板的店里喧哗依旧，在乐团演出结束後，通常都还会闹上一阵子，直到凌晨两点才开始打烊。我不想到里面多待，独自在外面抽完了一根菸，原本要进去拿包包，准备骑车回家，但就在起身时，却看到一辆计程车飞快驶来，直接停在店门口。
「你怎麽来了？」我愣了一下，车门推开，艺晴脸上满是仓皇，她拉着我的手，要我快点跟她上车。
「先把话说清楚，到底是怎麽回事？」有些疑惑，我摇头。
「再不走就来不及了！」她焦急地说：「我妈跟在後面！」
刘妈妈也出来了？我惊觉事情有些不妙，当下更不可能一起上车，反而把她叫下来，伸手到口袋里，掏出钱包，先把计程车打发走再说。
「你干嘛啦！」她急得都快哭了。
「台北能有多大？台湾能有多大？你跟我能逃到哪里去？」我苦笑着说：「又跟你妈吵架了，对吧？」
「你知道我们为什麽吵架吗？」她急着说：「因为我跟她说了，说你要娶我！」
「那不是正好？」我拍拍她肩膀，「我是想娶你，但是是光明正大的娶你，而不是跟你私奔，好吗？我……」我的话还没说完，路口转过来又一辆计程车，它来得更急更快，一样也在店门口刹车，然後我看到的，面若寒霜的刘妈妈。
「您好。」还牵着艺晴的手，让她缩在我背後，走两步上前，本来要恭恭敬敬打声招呼的，然而刘妈妈没给机会，她一甩手就先打了我一巴掌。
上次捱巴掌是什麽时候？我老早想不起来了，没想到长到这麽大，第一个在我脸上挥掌的，居然是我女友的母亲。一阵热辣疼痛，我没有闪躲，也没有还手，只是搓搓自己的脸颊，问她是不是有什麽误会的地方。
「你牵着谁的手？我女儿现在躲在谁的背後？而你还好意思问我是不是有误会？」不比上次的温文儒雅，刘妈妈显然也怒不可遏，她指着艺晴，但却是对我说话：「我告诉过你什麽？那你现在在做什麽？」
「您希望我放弃，离开您的女儿，这我当然记得。」舌头在嘴里搅了几下，确认自己没被刚刚那一巴掌打伤，我说：「但我不记得自己有答应过您的要求。」
「不答应又怎麽样？你以为你自己是谁？你养得起她吗？」刘妈妈的声音大了起来，「她已经病了，你养得起她？你照顾得了她？我不想把话说得太难听，但是于先生，我想请教你一下，请问你一个月赚多少钱？能不能提供给她一个安静的复健环境？你甚至连什麽叫做小脑萎缩症都不知道，你凭什麽要照顾她！又凭什麽要娶她！光靠你在这种地方，一个星期来演唱三天，不是我不给你面子，但我很怀疑你是不是养得活自己，而你居然敢夸口，说你要娶我女儿？你不要糟蹋她就好了，我真的没敢奢望你这种人能怎麽照顾她！」
「你女儿不是镶金的，没有那麽难养。」这种大逆不道的话，当然不是我说得出来的。店门口开处，丑猫一脸不爽。
「你要嫁女儿，还是要卖女儿？如果打算秤斤论两卖，那你开个价好了，我们总是筹得出来的，你不用担心。」把手搭在丑猫的肩膀上，平常总是和颜悦色的新兵卫，他也满脸不屑。
「到底是谁在糟蹋这位小天使，你确定是他？或者其实是你自己？」连胖虎也瞪着眼。
就怕事情愈闹愈大，我赶紧接连使眼色，想叫他们退下，但这时兔老板已经走了出来，背後还跟着一整票看热闹的观众。兔老板看看我，看看艺晴，最後再看看刘妈妈。
「刘艺晴小姐，请问你是不是愿意嫁给于映喆先生，不管他富贵或贫穷、健康或残疾，你都愿意守护、陪伴与照顾这个你所爱的男人，直到永远？」一脸正经，但讲出来的却是非常无厘头的台词，而始终躲在我背後的艺晴，也不管她母亲横眉竖目地就在眼前，很大声地回答：「我愿意！」
「于映喆先生，我听说你旁边的这个女孩，罹患了一般人很少见的疾病，但请问你是不是愿意娶她，不管她身体状况如何，不管她是不是可以带来丰沛的嫁妆，更不管你们能厮守的时间还剩下多久，你都愿意陪伴在她身边，直到永远？」兔老板带着荒谬的帽子，一样严肃地看着我。
「我愿意。」
「那不就结了？」这时他才露出本来面目，轻挑地一笑，转过头去对刘妈妈说：「既然他们都决定了，那请问你还有什麽意见？」也不等对方回答，兔老板再次把头转过来，当着我们这些人，也当着一旁涌到门口来看热闹的所有酒客们，他大声地说：「既然在我的地盘，当然什麽都是我说了算，老子现在宣布，你们已经是夫妻了，就这样！」
-待续-
一对相爱的恋人，需要的不是华丽的婚礼，而只是想跟彼此在一起的决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