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位年约三十几的女人,坐在人行道上附设的椅子。
她点着一根烟,总是拿着而不抽,直到香烟快被烧尽後,轻放地面将它踩熄。
我搬进这社区,大约有一个月了,总看见一个女人在下午五点三十分左右,坐在人行道的椅子,点着一根烟,却不抽,只是拿着,直到烟快被烧尽,便放在地面上踩熄,即使下雨天她也会撑着伞站在人行道,望着眼前的街道。
我下午五点下班,骑着机车经过人行道又看见那位女人点着烟,静静的坐在椅上,静静的看着街道。
停放好机车後,我踏上白色磁砖铺成的人行街道,我踩着高根鞋,後根在地面上敲出轻脆的声响。
我看着女人的背影,往前行走,走到她的後方,我按捺不住自己的好奇心便走向前。
「我可以问你一个问题吗?」
女人抬起头露出和蔼的笑容。
「什麽问题?」她的声音很轻柔,让人有一种很安心的感觉。
「你……」我要问出口的同时,我稍微犹豫了,但我还是问出口了。
「你为什麽每天都在这点根烟却不抽,只是拿着?」
女人淡淡勾起唇角,然後左手轻拍旁边的空位,示意要我坐下。
我想这个答案一定很长。
在她在大学时期喜欢上一个长得很平凡,内心是个忠厚的老实人,她曾以为她会和长得非常帅的学长,谈一场恋爱,但是并没有。
有一天,她喜欢的他跟她告白了,她从没想过自己喜欢的人也会喜欢上自己。
她说她是一个非常任性的情人,但也是非常好哄的小女人,只要给她一块巧克力的蛋糕,那她便会消气。
她轻笑着。
笑着说,有一次,她误以为他劈腿,因为他跟一个女孩有说有笑,而且打打闹闹的。
她生气的瞪着他,他只是愣愣地望着她。
她想原来这世界的男人都是一个样,她转身跑开。
回到宿舍後,手机响了,看是他打来的,便将手机直接关机。
她躺在床上睡着了,不知道睡了多久,看窗外已天黑,已经是晚上六点多,她起床要给自己买晚餐,走出门发现他坐在地上打盹,手里拿着一张纸条和透明盒装的巧克力蛋糕。
她笑着靠近他,蹲下身子望着他的脸许久,她用手指戳他的脸颊,他吓的从梦中惊醒,他看到她在他面前,怔怔地看着她。
然後,他拿起手里的纸条和蛋糕递到她的面前。
她打开纸条,上面写道:
「亲爱的,对不起,让你生气了,我想告诉你,今天你看到的女孩是我表妹,今天只是巧遇,聊了几句。」
她笑了出来,原来是她误会了。
後来感情走的很顺利,虽然偶尔会有争吵,但他总是会给她一块巧克力蛋糕,争吵很快就平息。
最後,她和他结婚,生了一个孩子。
他在外工作应酬的关系染上了烟和酒。
每天加班到很晚,他们之间变得没有话聊。
渐渐地她和他有了隔阂,孩子的三餐、教育,还有家里的生活经济都是她在烦恼,她都被绑在家里,过得有些厌倦。
後来,有天下午他提早回到家,她觉得疑惑,一问才得知他辞职,想要创业。
她忍不住长期下来的压力全都在这次爆发。
她怪他为什麽在这种时候辞职,怪他不为家庭着想。
他抽着烟思付许久。
他说他要外出就离开了。
时间过了很久,她眼前的时钟,时针走了两大格,分针走了两大圈,她心想:好啊!你就别回来了!
外头的雨下得热烈,这时家里的电话响起,听到一场从没想过的意外,居然发生在她的身上,她已经忘记她怎麽到达医院。
一到达医院,数个小时後,医生宣告不治。
她顿时像是失去了重心,没有灵魂似的跟警方到警局做笔录。
她跟警方说他们发生的争吵,先生出去後她就听到这消息。
警方交给她一张沾上血的卡片,警方跟她说还有一个巧克力蛋糕,但已经面目全非了。
她的声音有些哽咽。
她说他为了她即使大雨也要买巧克力蛋糕给她,让她消气。
她恨她自己为什麽这麽任性,如果时间到转,她希望自己那时可以别再任性,就是因为她的任性,他才会……
她打开那张,沾着他的血的那张卡片。
里头写道:
「亲爱的,对不起。我没有经过你的意见就辞职。但请你放心我一定会为这个家继续打拼,别生气了,你笑的样子最美了。」
听到这我的泪水无声的流了下来。
女人抬起头看着我:「但是,亲爱的,你不在了。」
警方跟她说,因为雨势太大,驾驶视线不良加上又是一位疲劳的驾驶,所以才会发生这遗憾的事。
女人眼眶泛红,像是要哭了。
但是她还是微笑的对着我:「我不会哭,因为他说我笑起来的样子很美。」
她看着前方的路口。
「每天下午五点半,我到这里点着他生前最爱抽的烟,闻着熟悉的菸草味,彷佛他又回到我的身边。」
我看着前方的十字路口,我大约猜出那路口就是她先生死亡的地方。
她将烟放到地面上,踩熄。
这些俐落的动作已成为习惯性的动作。
她站了起来:「故事,说完了。」
我和她道别後,我们各自往反方向离去。
我回过头,望着她的背影,又看向十字路口。
隔天下班,五点半,我知道她一定又在那里。
我停好机车,走上人行道。
她一如往常的坐在那,点着一根烟。
我闻到淡淡的菸草味,这是想念的味道。
我淡淡的勾起唇角。
踩着高根鞋,前往住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