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多麽希望,多麽希望你在这里。我们只是两个迷失的灵魂,在一只鱼缸里游着;一年复一年,在同样的地方徘徊。
我们找到了什麽?同样的恐惧。
希望你在这里……
-《WishYouWereHere》,PinkFloyd
***
AIRSOLID新的贝斯手叫阿维,看起来总是酷酷的,不怎麽笑,也不怎麽说话。
新的团队第一次练习的那天,我硬是跟了虾头去练习室,想看看智文找到的新贝斯手是怎麽样子的。
练习室里,AIRSOLID的成员只是很安静地擦拭,调整乐器,或者静静地喝着水。阿维对於我的出现,并没有太大反应。
「开始了。」小明开始数拍子,然後虾头开始弹奏电子吉他。
阿福和阿维同时切入;阿维的贝斯旋律稳健有力,他的表情还是冷冷的。
Jean开始唱起第一个字。
她有力的歌声却在到了高音部分的时候,卡住了。
「对不起。」她咬咬牙。
「再来吧。」虾头说。
然而,Jean还是在同一个高音部分唱不上去。
「对不起。」她的眼里有着不甘的亮光。
「没关系,Again!」虾头拍拍她的肩膀。
第三次,但是Jean还是唱不上。在三秒钟的沉默以後,她生气地甩下麦克风,对着地上的麦克风怒吼:「做不到!我做不到!」
「Jean…」虾头无力地发声。小明和阿福没有说话,只是静静地看着歇斯底里的Jean。
「你们都知道,不是吗?」Jean抬头望着AIRSOLID每个人:「根本不一样!智文走了之後根本不一样!」
虾头,小明,和阿福继续沉默着。
「我做不到……」Jean蹲下来,抱着膝盖。
「这麽轻易就可以放弃吗?」阿维突然开口,冷冷的语气。
Jean抬头看着他。
「没理由,理想就这样轻易地被放弃掉。」阿维说着,又开始自顾自地弹起了贝斯。
然後Jean站了起来:「不,理想不是这样轻易可以放弃的东西。」
小明随着阿维的贝斯节奏开始打鼓,阿福的吉他随之而入。
虾头望着Jean:「再来吧。」
「嗯。」她点头。
那天,Jean达到了前所未有的高音。
***
回到宿舍,小梅在一边听歌一边写功课。我把手提袋丢到床上,坐在她旁边我的椅子上,伸了个懒腰。
「是PinkFloyd吗?」我指着小梅的电脑,问她。
「嗯,是PinkFloyd的《WishYouWereHere》;是阿良传给我的,挺不错呢。」小梅回答。
「噢。」
「他又分手了。」小梅盯着电脑屏幕,继续写着功课。
「嗯?」
「我暗恋了七年的那个男生,又分手了。」
「啊。」我想不出任何有意义的句子回答小梅。
「我觉得,感觉是一种很奇怪的东西。」小梅还是没有把视线移开电脑。
「像我等了他七年这麽久,每一天,真的是每一天我都希望他身边的人可以是我。」她拿起旁边的杯子,喝了一口咖啡:「但是现在,却觉得想放弃了。」
「放弃?」
「嗯。真的是很奇怪的东西啊,感觉。等了七年,才突然想要放弃。」
「那你不喜欢他了吗?」
小梅沉默了一分钟,然後转头,直直望着我:「还是很喜欢,很喜欢,喜欢到想起还是会心痛。」
「为什麽现在要放弃?」我也望着她。
「有没有试过,一直一直重复地期待拥有一样东西,然後失望,然後再次期待……直到某一天,你发现自己已经筋疲力尽得无法再期待了?」
「即使还是很喜欢,但是已经无法再期待下去了。无法再像从前一样无止境地期待他在我身边。」小梅说。
「嗯。」
小梅又回头盯着电脑屏幕,继续写功课。她的电脑重复播放着PinkFloyd的《WishYouWereHere》。
我望着桌上的日历,上面写着的那个年份。三年了,阿丹离开了三年了。手不自觉地握紧了,就像当年紧紧握着笔在那张纸上写着的那个下午。
「晓沁。」小梅突然开口。
「嗯?」我抬头。
「与其期待,还是把握现在吧。」
我点头。
***
晚上的时候,我,小梅,美美,还有阿良,又再次去光顾一年前一起去过的那家糖水店。自从一年前的那一次,我们已经很久没有一起来过这家店。
「好久不见,假期都过得好吗?」美美依然很热情地先打招呼。
「嗯,还好。」我笑笑。
「很久没有一起喝糖水了。」小梅笑着说。
「对呀。」美美点头,推了身旁的阿良一下:「你呢,假期都过得还好吗?」
阿良又带着那憨憨的笑容,回答:「啊,还不错。」
「还是没有交新女朋友吗?」美美嘿嘿地笑着。
「啊,没,没有。」阿良已经开始脸红。
「你就别逗阿良了;你自己呢?和男朋友怎样了吗?」小梅把餐牌递给侍应生,对美美说。
「我们?还不是那样。他在那里,我在这里,一直都是这样不是吗?」美美笑着回答,虽然笑容里有一丝勉强。
「能够一直都是这样,也许是件好事。」小梅说。
「对。」阿良点头。
我没有说话。
喝着糖水的时候,美美忽然问小梅:「你呢?」
「什麽?」小梅挑眉。
「终於要放弃了吗?」
「已经放弃了。」小梅继续喝了一口糖水,脸上并没有什麽悲伤的神色。
「就这样吗?」阿良突然开口,问小梅。
小梅愣了一下,点点头:「嗯,就这样了。」
「也许这样比较好。」阿良说,低头继续喝糖水。
小梅抬头望着阿良,突然开始哭了起来。
美美被小梅吓了一跳,急忙拿出纸巾递给小梅,一边安慰她。
阿良也被小梅突如其来的动作吓到,抬头望着小梅道歉:「对不起!我说错话了……」
我也帮忙拍拍小梅的肩膀,安慰她。
小梅只是摇摇头:「你没有说错……」
「也许这样,真的比较好。」她擦了擦眼泪。
「也许一开始就放弃期待,真的会比较好。」她停止了哭泣。
那晚,我们没有把糖水喝完,就回家了。
坐着阿良的车到了我们的宿舍,小梅没说什麽就下了车。我对阿良说了句「再见」。
阿良却叫住我:「等一下。」
「嗯?」我回头看着他。
「要好好看着小梅。」他说。
「好。」
「也要好好照顾自己。」
「嗯。」
「其实并没有什麽真的比较好,只是到了最後还是要放弃的话,也只剩下这种借口了。」他望着小梅的背影,说。
「嗯。」我下了车。
整个晚上,小梅一直在听着PinkFloyd的《WishYouWereHere》,一直到睡着在电脑前。
我没有替她关上电脑;听着那一首歌,望着桌上的日历,整整一晚,直到不知不觉地睡去。
也许这样,真的比较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