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天味浓，而冬天将至。
你站在门边，看着总是在这个季节发呆的他。
在满是枯叶的庭院里，一片片的褐灰参杂着些许孤寂，而他喜欢坐在你以前为他动手做的木制秋千上，就像是凝望着远方，却又没有任何目标。
片刻过後，他低头看着鞋边一片又一片的枫叶，有的已经枯萎而呈现易脆的模样，即使有些还保有着美丽的红色，边缘却已经渗透了些咖啡。
也不管会不会用脏手，他弯下腰来，一手拉着秋千的粗绳，一手捻起了一片枫叶。
抬起手，将枫叶放在距离自己二十公分的眼前，他眯着眼，欣赏着阳光穿透後的温暖。
然後，你这才发现，他身上只穿了件单薄的衬衫，身下也只套了件七分裤。
你忍不住皱眉，转身进了屋内拿起挂在一旁的围巾，说过很多次在这种逐渐转凉的天气里，他不能穿得这麽少。
每次都这样。
「你为什麽每次都这样？」套上鞋子，你走进庭院里，唦唦的声响引起了他的注意力。
他举着枫叶的手放了下来，看着你紧皱的俊容，他只是淡然的一笑，乖乖低下头让你好好地把围巾围上。
「我不冷嘛。」他轻轻地说着，不把你生气的模样看在眼里，甚至还可爱的指了指自己的头上，「我有戴帽子。」
而你站在他的面前，也只能无奈地叹气。不管再怎麽叮咛，最後还是得由你来为他添加衣物。
看着你从紧皱转变为无奈的容颜，他挪了挪屁股，拍了拍秋千，意味着要你坐下。
当初这个木制的秋千在他的要求下做的又大又宽，那时候你还反驳着，秋千没有必要做的那麽大。
但，後来你才知道，他只是想要能跟你一起坐在上头，就算只是微微地晃着也好。
「我只是怕你着凉。」你缓缓说着，抓着粗绳也跟着坐了下来。
坐下来的瞬间秋千前後摇晃着，他俏皮的抬起脚，等到晃动停止後才又放了下来。
你抬起头，看着万里无云的天。
他却低下头，摩娑着手掌心的枫叶。
你说，在这个寒冷季节，他总是不爱说话。
所以，你也只是陪着他，度过一个比一个还要冷冽的天。
「哥。」
他轻轻地开口，时间过了越久，他的活泼与好动已经在不知何时被病魔磨去，取而代之的是，如薄羽般的他。
「嗯？」你低声的应着，微歪下头看着他被围巾藏住半张的侧颜。
「我是不是，也快像这些落叶一样了？」
他的手指轻柔的碰触的枫叶，生怕一不小心就弄碎了它。
而你紧盯着他的脸，那被遮去的嘴角是上扬还是下垂你无从得知，你能知道的只有，自己内心无法忽视的疼痛。
「你在说些什麽呢。」抢走他手中的枫叶，你紧紧抓着他的手，像是要确认存在般的来回搓着。
意识到你的举动，他露出来的一双眼眯成美丽的半月形，而你知道，隐藏在围巾下的笑容会有多耀眼。
「哥，你知道吗？听说树叶，是树木呼吸的声音。」
藏在围巾里的话说的闷闷的，但你还是听得一清二楚，看了你一眼，他抬头看着枫叶已经所剩无几的树木，继续说。
「在秋天的尾端一直到冬天到来......都没有办法听见他们呼吸的声音了。」
他低下头，接着又再次眯起一双深邃的眼。
「然後，春天的时候，到处又会充满他们呼吸的声音，就这样不停轮流着，诉说着他们曾经的生命......」
他睁着眼，看向远方，是迷蒙，也是迷茫。
「......但是，我却没办法跟落叶一样，过了一次冬天之後......如果我再也听不见他们呼吸的声音，怎麽办？」
感受到他在你手掌心逐渐紧握的手，你温柔的用指腹轻轻的磨蹭着，试图安抚他。
看着他微微发愣的模样，你只手揽住了他，一颗脑袋瓜抵在他旁边，心脏疼痛的声音回荡在你脑海。
「没事的，你会没事的。」你柔声的说着，另一只手更是紧握住他，「你有乖乖地休息，有乖乖地定时回诊，也有乖乖地吃饭，虽然每次吃药的时候总是像打仗一样，出来户外也都不理会我要你多穿衣服的警告，动不动就喜欢到处乱跑，在我每次要生气的时候却又那麽爱撒娇......」
「为什麽我觉得你是在贬我？」他忍不住说着，你彷佛能看见围巾下他噘着的嘴。
「怎麽会？」你心疼地笑了笑，因为就连你也不知道，这样的日子还能持续多久。
即便如此，你还是相信他会一直一直陪在你身边，指着你愚蠢的模样然後掩着嘴笑的喘不过气，赖在你的怀里只因为早上他总是爬不起来，还有不想吃药的时候就老是跟你玩躲猫猫的他，又或者，有些时候都会一个人看着远方发楞的他......
太多太多鲜明的记忆从你脑海涌出，一次又一次从旁敲击着你的心，在你过往的生活里早已充满着他耀眼的模样。
以前的日子有，今後的日子，怎麽可以没有。
最後，你只是歛下了眼，揽住他的手更加深了力道。
如果说树叶是树木呼吸的声音，也是它们曾活过的证明，
那麽......
「志龙，你就是我呼吸的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