怜曦只管抽噎,没有回答。她确实好久好久没有哭了。在坊内日子,她不是赔笑、微笑,就是发呆。自从全家被抄,爹娘惨死,她以为自己已经流光了眼泪。也正因为太长时间没有哭,又怕被外人听到哭声,她压制自己,气噎喉堵,在沈奕看来,更觉得心疼。他从怀里摸出一方折叠得整整齐齐的雪白手帕,那是怜曦送给他的。由於怕他同僚笑话,她没有在手帕上绣任何图案,只绣了一个‘奕’字。
他拿着手帕一边为她拭泪,一边着急地问:“姐,为何哭呢?是不是我哪里做的不好?”
怜曦虽然呜咽着,但见沈奕为自己拭泪,又觉得不好意思,便扭过身去,拿了自己的帕子拭泪,然後,才抽抽搭搭地说:“你一年的俸禄还不到十两,为了我,你居然花了一两银子,太过了!”
原来是为了这个。沈奕笑着说:“没事,我不是还在这里兼差吗?每个月还有一串钱,比别的捕头都要多了。”
“你上有父母,下有兄弟姐妹,哪个地方不要花钱?有了银子,除了孝敬父母,还可以自己储着,将来成家立业。你年纪不小了,也该……”说到这里,她停住了。‘成家’二字,她终究还是说不出口。至於为何,她也不知道。
听了怜曦的话,沈奕也沉默了一阵。“成家”二字,对於他来说过於遥远。他心里满满的都是眼前的这位女子,眉逢春山,眼肇秋水,嫋嫋婷婷,温柔可人。
“我已经存了好几两银子了……”他一直在存银子,是希望有朝一日,朝廷会对怜曦她们网开一面,那时他就可以把她从这坊内赎出来。
怜曦也就停了这麽一会,看了看玉顶金豆儿,又抽抽搭搭地说:“这鸟儿也是可怜,离开父母,离开巢儿,为了几粒口粮,作践自己,被他人取乐。你还说给我玩,为我解闷!呜呜……”触景生情,说着说着,哭得更加伤心了。
沈奕这才听出来,自己弄了鸟儿,不正是打趣、映射可怜的怜曦吗?他赶忙说:“对不起,小姐……我只是得知今儿王爷来了一天,想着你累了,便买个金豆儿让你开心,没有想到这一层,我真糊涂!”他说着便要去拆笼子,“也罢,我放生它,免得反而让你伤心生气。”
“不行!你若放生,说不定它找不到自己的家,找不到自己的伴,死在外头!呜呜……”她捂着脸,泪水跟泉水似的涌出来。
沈奕为难,左不是右不是的,这可咋办哪?他就这麽傻傻地蹲在那里,提着鸟笼子,看着昏昏欲睡的鸟儿,不知道怎麽做才好。怜曦抽噎了半晌,看了看他才说:“既然弄了来,就放在我这里养着吧。给我做个伴,也算是同病相怜。你以後要是这麽乱花钱,我就不理你了!”
“好,一定!”沈奕高兴起来,怜曦肯收下这份礼物,最好不过了。他起身把笼子挂在窗边的一个钩子上,又交给她一小包小米袋,说:“只要你喂它,它就会为你衔小旗……。”才说了一半,大脑才慢半拍地想到这不是在形容人家怜曦吗?忙懊恼地拍了拍自己的嘴巴,“对不起。”
怜曦倒也没有计较。她决定好好对待鸟儿,决不让它冷着、饿着。以前沈奕也时常弄些胶泥垛的小玩意儿,或者买些冰糖葫芦给她,都是几个钱的小东西,今儿怎么这么大手笔?她上下打量了沈奕一会,又想起让玄阳拿走的鞋子,说:“你的鞋子脱了给我瞧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