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和你分开的那一天,淋了好久、好久的雨,不知道为什麽你走後,雨越来越大,雨水和泪水轮番混乱我的视线。
我坐在那里很久,直到哥哥来带走我。
至於哥哥为什麽会知道我在那里,我也不知道。
不知道,或者另一种说法,也不想知道。
我只知道,回家以後我发着高烧昏睡好几天。
醒来以後,发现一切都是这麽样地平静。
家里面的人没有多说或者多问些什麽,就好像单纯做了一场恶梦。
要不是那捥心般的疼痛是如此真实,我还真得会把这一切当作一场恶梦。
距离那天和你分开,不到两星期,冬天就离开,大地转晴。
然後春天过去,接着夏天,美好而短暂的夏天。
我知道日子会过去,有些事情也会忘记。
就像当初的我们,在高中毕业後,能够各自将彼此忘记。
我们以为的忘记,原来只是压抑,但无所谓,只要情绪不要再出来捣乱就可以了。
无所谓是忘记,还是压抑,这些都不重要。
我知道母亲仍然秘密地在替我寻找适合的结婚对象,只是碍於我现阶段的状态,母亲不想给我任何情绪上的压力与影响。
面对家人如此对待我的小心翼翼,我突然有一种,决心不想再伤害他们的想法。
我尝试着更自然,更像从前的许宁羽。
我才想起来,我自己身上也背负着的责任,并不能因为父母的心疼而装作没有。
我尝试更自然地结交朋友,然後向母亲表达相亲意愿。
陆陆续续见了几位不错的男士,而这其中,也包含了他。
在这年夏天刚开始的时候,我认识了他。
他和你差不多高,比你瘦一点,也再白一些,眼睛没有你大,戴着一副无框眼镜,没有你阳光,但是斯文乾净的模样。对他感到很抱歉,但我无法克制自己,不管遇见怎样的男人,都会拿来和你比较一番。虽然我知道,怎麽样都不可能像你。
他说话的方式很温柔,对待员工的方式也是。不同得是,他的温柔用看得就可以细分,对待我的、对待父母亲的、对待朋友的、对待管家佣人的、对待员工的。
直觉就可以成为一名好丈夫的典型,他。
在外面可以成就一番好事业,回家还能洗衣作饭的那种模样。
於是我答应了他的追求。
日子这样过,聪明如他,好像知道了些什麽却从来没有多问过,反而当我陷入沉思的时候,他会安静在一旁陪伴我。
陪伴,名正言顺的能在光天化日之下的陪伴,我长久以来,一直很渴望的东西。
秋天就要接近尾声的时候,家里面收到一封,成堆枫红都掩盖不住的新鲜血色。
你的喜帖。
并且,它不是被寄来的,而是你的母亲,亲自送来的。
「宁羽,抱歉,伯母不是有心的。只是……女方的父亲,非常希望你也能出席。」管家引领你的母亲进入客厅後,没等我们招呼,你母亲就泪眼婆娑地拉着我手,直接表达来意。
「伯母,等等,恐怕我……」我一时反应不来,不过我的直觉告诉我必须拒绝。
「会的,我们务必携伴、准时出席。还劳烦您自己亲自过来,真是不好意思。」没等我推拒,母亲的声音就从我後方传出来,标准母亲在商场上的模样,扞卫自己的模样。
然後你的母亲连声抱歉後,就快步地离开了。
也没等我和母亲化解僵局、诧异,也没等我留下她以後拒绝。
「妈!」门一关上,没有等你母亲走远,我立刻地朝母亲抱怨。为什麽要答应,为什麽要代替我回应,为什麽要逼迫我?为什麽呢?
「我是为你好。」门一被关上,母亲立刻放下强悍的表情。眼睛里面充满不舍,母亲伸出手想安抚我的情绪,我却往後退一步。我看见母亲眼睛中的心疼加深,再更往里面仔细瞧,我看见自己失望的表情犹如一只负伤的小兽。
「您不是答应过不再插手我的感情?」我努力压抑着心底想向母亲嘶喊的,几进歇斯底里的声音。为我好,在一起时要我们分开是为我好;为我好,不在一起又要我们一起是为我好;为我好,难分难舍要我去参加婚礼居然也是为我好?
我感觉被背叛,我感觉所谓家人比起外人朝我攻击更加凌厉无情。
「我是答应了。可是睿濬他会回来吗?人家糟蹋你都糟蹋到你家门来了,我能不吭声看你被欺负?你就去吧,至少两个都死心。」母亲用半哄的姿态,企图拐骗我,却忘记此时刻的我已经长大了。
「妈……不要逼我。」为什麽呢,为什麽口口声声说爱我的每一个人,都要用最残忍的方式伤害我呢。
「什麽都可以,只有这一件事不行。女儿,你非死心不可。」母亲认为这样的作法对我而言是好的、是对的。
面对母亲的坚持,我只是看着母亲,仔细看着母亲,然後笑出声音,点头。
我笑出声音,点头。
如果,如果这我们之间真得是一部悲剧,何不演得更加彻底?
你的母亲送来一把刀,而我不但得微笑着接受,还要自己刺入自己心间。
并且我的母亲,还与我一同握着这把刀。
迎接伤口撕裂以後更深也更大的,伤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