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那天那个倒楣的男人?」她沙哑的语气里带着困惑。
「……我想你说救命恩人会比较恰当。」
「你找我有什麽事吗?」原来是他,那个上次在宴会上救她的男人。
「我只是在想,你上次临走前说,可以找你负责这件事还生效吗?」
「当然,我会尽力赔偿你的损失的,需要多少钱?」
「我谈的不是钱,也不需要钱。」
「那你需要什麽呢?」不知为什麽,她似乎感受到他声音里的不悦。
电话的另一端沉默了半晌,突然道「你现在有没有空?我们当面谈可以吗?」
「现在吗……有空是有空,但我不在市区里,恐怕无法好好酬谢你。」
「无所谓。」
「可是……现在的时间点似乎不太适合……」
「是吗?看来黎小姐当日之话只是说说,并未认真对待,那麽就算了吧。」
「等等!先别挂断。」她这辈子最无法接受有人质疑她的诚信,於是忍着心里的恼意道「我告诉你我现在的位子,你要是方便的话就过来吧。」
於是她大略的说明了她所在的地点,通完电话後不到二十分钟,原振宇的车子已经到了。
一下车,首先映入眼帘的就是黎靖秋那看来有些孤单的身影,她单薄的身子在夜晚的海风中看来异常柔弱,彷佛一眨眼就会随风而逝似的。
走近她身边後,一阵浓浓的酒味传来,让他皱了皱眉,道「你喝酒?」
她转头眯眼望着他,表情似乎有些迷惘「你……好眼熟。」
原振宇一听,心里的不悦再次涌上心头。
这女人是存心气他的吗?方才在电话里已经遗忘了他一回,现在见着了他,又把方才他们的通话给忘得一乾二净。
「我是原振宇,刚刚跟你通电话的那位。」他没好气的说。
然而靖秋似乎对他的话没太大反应,只是直盯着他瞧,不一会儿像是突然瞧出了点端倪,笑道「喔!我认出来了,你是那个倒楣鬼嘛。」
「……」
如果她是故意装醉来惹怒他,那麽她的确做得很成功,然而她浑身的酒气,眼神没有焦聚,看起来似乎是真的喝醉了。
「喂!倒楣鬼,既然我们有缘再次相遇,要不要陪我喝酒,我车内的小冰柜里还有好几罐没开,今晚我们就给它喝个够,来个不醉不归好了。」她说着说着不小心打了一个酒嗝「呵,不好意思,我……我好像先喝醉了。」
「你为什麽一个人在这喝酒?」他观察着她驼红的脸蛋与微肿的眼皮,似乎有哭过的痕迹。
「想喝就喝罗。」她正想再灌一口时,却被他抢了过去。
「别再喝了,喝太多酒对身体不好。」
「谁管这个阿,还我,我还没喝够呢。」她想抢回却碍於身高而无法成功,於是只能胡乱的挥舞着手「喂!你这麽高我拿不到。」
怎知她话才一说完,高人一等的原振宇已经一口把剩下的啤酒给一乾而尽。
啧……原来是你自己想喝啊……早说嘛,没关系我还有,你等等我喔……」
她转个身想回车内拿酒,脚步随即不稳的往後倾倒,幸而他即时扶住她。
「小心一点。」
他才提醒完,她突然伸出双手勾住他的脖子,一脸迷蒙的望着他。
「你……到底是谁?真的是那天的倒楣鬼吗?怎麽有点面熟,又有点陌生呢?」她眯起眼,靠近他的颈边像只小狗似的开始东嗅西闻。
「黎靖秋,你喝醉了。」他虽是个君子,但两人如此亲密的接触下,他不能保证自己会有多清高。
他将她推开些,却只是让她更固执的紧抱住不放。
「不要……不要离开我嘛……呜……为什麽要离开我……」
原本正忙着扳开这只八爪章鱼的原振宇,突然感觉到胸口一阵湿意,他轻抬起她的脸,发现她原来已哭得像个泪人儿似的。
「你、你别哭,我让你抱着就是了。」他最受不了女人的眼泪了,更何况他怀里这个更是麻烦中的麻烦,让他无法放着她不管。
「哥……你知不知道我和嫂嫂都好想你。」她哑着声哭喊道。
哥?难道她把他当成她的哥哥?
「为什麽你要离开我们呢?你明明说……说要看着我踏进红毯,亲手将我交给另一个……会让我幸福的男人的……为什麽……」
她断断续续的说着,眼神早已失去了焦点,彷佛只是在喃喃自语。
「哥,天堂很美吗?我常常在想,你离开我们後到底去了哪里……你说,我们还会有再见面的一天吗?会吗?」
原振宇低头注视着她哭红的双眼,有些明白她今晚独自在这里喝闷酒的原因了。
「哥……你知道吗……我很争气,今年终於被老板提拔,升上常齐的总经理了,我做到了……我代替你做到了。」她闭起双眸,眼泪却不停的滑落「我知道你人生的理想蓝图就是投身商场,成为企业界里的佼佼者,虽然……虽然你无法亲自实现,但我这个妹妹代替你实现,也可以视为是你的成就吧……」
「你……」看着她如此脆弱的吐露心声,他只觉得又气又心疼。
傻瓜,你替你哥哥实现梦想了,但你自己的呢?
「虽然……我不太喜欢商界里的尔虞我诈,但你放心,我会继续努力往上爬的,我身边有雅伦、嫂嫂、还有小佑佑,有了他们……我就什麽也不怕了。」
她突然仰起脸给了他一个灿美的笑靥,细致的脸庞在深浓夜色里美得绝幻,迷蒙的眸里映着水气,无辜且天真的望着他,让他的视线无法自主的被深深吸引着。
望着她丰润饱满的红唇,他几乎无法克制自己想一亲芳泽的冲动,但……一触及她眼里温煦与无条件信任的光芒,他知道,此刻的他在她的眼里,是一名她早已失去却仍深爱的兄长。
轻吐一口气後,他缓缓收紧双臂,将她紧紧地拥在怀里,低头在她耳边轻哄道「靖秋,现在的分离只是短暂的,总有一天,你所爱的人会再次回到你的身边,所以别哭,坚强一点。」
「那……我们会再见面吗?」她问他,也像在自问。
他揉了揉她的发丝,像个兄长似的在她的额头印下温柔的一吻「嗯,我们一定会再见面的。」
听闻他的保证,她似乎是安心了,於是就这样靠着他的胸膛睡去。
原振宇一手搂着她的腰枝,一手轻抚着刚刚吻过她额际的唇瓣。
好烫……
这股灼热从嘴角漫延到了心底,还好此时的她已经沉睡了,要不然一定会发现他此刻胸口紊乱的心跳。
「这女人也太没防备了吧。」怀抱佳人在手,他却突然有些不是滋味。
如果今晚来的是别的男人,那麽此刻也会发生相同的事吗?
一想到那种景象,他就不自觉的怒火中烧起来。
「傻女人、笨女人,你这样很容易会遇到坏人的,知不知道阿。」他嘴边气恼的咒骂着,大手却十分温柔的抚着她脸上犹未风乾的泪痕。
其实今晚的他会来见她,完全只是自己私心想再见她一面,但这个女人却还真以为他是来要求赔偿的,真是单纯(蠢)到了极点。
那麽现在该怎麽办呢?他总不会又得带她回他家吧?
当他正烦恼时,怀里的佳人却又突然醒了。
「你抱着我做什麽!」
她毫无预警的一把推开他,使力的程度让他向後退了一大步,脚下还冷不防的踩到空啤酒罐,整个身体向後倾倒,十足十摔了个狗吃屎。
好一半晌,他吃痛的说不出话来,一张俊脸扭曲变形,耳边倒是不断听见靖秋的胡言乱语。
「告诉你,本小姐可不是好欺负的,你别以为我喝醉了就可以这样乱来……我……我可是学过女子防身术的,虽然不是专业级的,但对付你这种坏蛋可还绰绰有余。」
靖秋一脸认真的数落着,但醉眼朦胧的她根本没发现原振宇早已跌坐在地,只见她一瞧眼前的黑影不见了,便走到路边朝着一根柱子继续发表她的言论。
「喂!倒楣鬼,你给我回家好好反省自己今天的作为,改天补交个三千字……不!五千字的悔过书给我,要不然我绝对不会轻易的……轻易的原谅你,听清楚了吗?」语毕,她还不忘踹了柱子几脚以示警告。
「怎麽这麽硬啊,倒楣鬼,你的身体是石头啊!硬成这样,一点也不讨喜,这点也记得要反省一下,知道吗!」
喀啦喀啦……
握紧的拳头收收放放,那个被称为“倒楣鬼”的男人不断在嘴边低念着「我不打女人……我不打女人……再欠扁也不打……别激动……她是女人……她是女人……」
待痛感稍微减缓後,脸被气黑了一大半的原振宇缓缓起身,面色阴沉的朝那个不知杀死他多少脑细胞的人儿走去,但当他走近,却发现方才那个还骂人骂得挺头头是道的女人早已香甜的睡倒在路旁,只差没流口水了。
「很好,黎靖秋,我们的帐还没算完,你就这样给我睡了,还一副天真无邪的鬼样子……没关系,这笔帐我们欠着,下次绝对不会让你这麽好过。」他脸色阴郁、嘴里烙着狠话,双手却极其温柔的抱起靖秋,彷佛深怕他一个不小心就会惊扰到她的睡眠似的。
不一会儿,他将她抱到车里,低头望了她的睡颜一眼,心脏竟又开始不受使唤的跳动着,於是他立即调开视线,开始自言自语。
「我到底是怎麽搞的,看清楚,这个女人是冤家,每次遇到就准没好事,千万千万别陷下去了。」待心理建设完毕,他再次狠狠的回眸,但他的狠劲还来不及施展,却见靖秋的眼皮动了动,彷若很痛苦似的皱起眉。
「怎麽了?你还好吧?」看靖秋的嘴形微张,他连忙靠近,想听清楚她所说的话。
「我……我好……」
「什麽?你能不能说大声一点,我听不见。」
「我好想……」
好想什麽?正当他揣测着她可能的意思时……
「我好想吐啊……恶……」
靖秋低喊了一声之後,随即张口就吐,顿时,一股带着难闻的酸性热流就这麽喷到原振宇的胸口,而他原本因担忧而显得温柔些许的神情则再次化为恶煞……
「你、你别紧抓着我不放,我不是催吐桶,要吐去找别的地方吐!该死的!」
无视他恼火的神情,靖秋好不容易吐完了一轮後,稍微睁眼瞧了他一眼。
「好臭的味道啊……离我远一点。」语毕,她大小姐直接倒在座椅上昏睡了过去。
此时,空气里再次回到了先前的宁静,而那个方才被嫌弃的男人则瞪大了眼,发出他生平第一声男人的怒吼「黎‧靖‧秋~~~~~~」
然後……
在那天晚上,他终於很肯定的明白,她跟他,绝对、百分之百,上辈子结了什麽孽缘,因此这辈子在相遇前,上天就已注定他们未来绝对会是一对……
冤‧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