台北的冬天,除了寒冷,更让人语塞。
他独自走在这热闹的街道上,隐形眼镜刚好到期了,又忘记戴眼镜出来,他只能凭着模糊的色块去辨认前方的道路,有点辛苦,但他很习惯这样,也很喜欢这样,因为这样就可以逃避掉很多很多人的目光。
伸手调整了耳机,将半张脸埋进围巾里。
「先生,你的东西掉了。」
他想继续往前,但这声音明显地对着他。回头,只见到一个高挑的丽人。
比他高了快一颗头,留着一头长发的女人,发色有点淡,是薄雾玫瑰色。
望着那女人手上的东西,是他原本放在口袋里的钥匙。真糟糕啊。竟然让这麽重要的东西掉了出来。
「啊、谢谢你。」他拿过了钥匙,礼貌性的微笑点头。
回过身,一班公车急急地向前方驶去,他眯上了眼,瞬间拔腿狂奔上去。
开什麽玩笑?
这可是唯一能够直达到家门口的公车,错过了,除非搭上其他班公车,在多走一大段的路,不然就要再等上四十五分钟。
「真是折腾人啊。」他叹了口气,勉勉强强地赶上了公车,被挤在人群之中,紧握着唯一能支撑他的竿子。
公车开动了,他摇摇晃晃地望着窗外的夜晚,比白天还要更为繁华的感觉。
他想起了方才的人,薄雾玫瑰。她叫了他"先生"。
事实上,每个不认识他的人都是这麽叫的,而认识的,就一半一半了。但都无所谓了,只是心里偶尔会拿出来问问自己罢,事实上,他早该习惯了,或是,认同了。
习惯了每个见到他的人,那一贯的目光;认同了每个面对他的人,那一致的答案。
几年了,他忘了,实在太久了。甚至……
有点累了。
*
「辛苦了。」
她笑笑地接住工作人员丢过来饮料。
「今天谢谢大家了。我有事先走一步。」
「要跟男朋友约会吗?」一个助理打趣的说着,其他人开始窃笑。
尽管,她很想上前往那助理的右脸揍下去。
「你愿意吗?」她笑着眯上了眼,下巴微微地提起。
「谢谢,再连络哈。」
戏谑地勾起嘴角,眉毛却难掩悲伤的下垂着,下了班,她背着背包走在大街上,望着熙来攘往的人群,面对着一整个城市的喧嚣。
她拾起那钥匙,赶紧跟了上去。
「先生,你的东西掉了。」
那个人影回过了头,是个少年,少年并没有立刻拿起她手中的钥匙让她有些迟疑。是她搞错了吗?
望了望躺在自己手中的钥匙,她才发现上头挂有挂吊饰。是一只白色的笼中鸟。好特别啊。
「啊、谢谢你。」
钥匙被拿起的刹那,让她心头闪过了一丝的不舍,她随着钥匙将视线移到少年身上。
不像很多年轻人会染发烫发,他俐落的黑短发映照的光泽,看得出来他的发质很好,黑发让他没有什麽血色的脸庞更显苍白,但她印象最深的,是眼神。略为狭长的眼睛,有着深深的双眼皮,包覆着锐利的眼神,但看着他脸上的淡漠的微笑,却让她觉得格外温柔。
她正想说些什麽,少年转过头眯上了眼,就像猎豹要追踪猎物一样,瞬间转身朝猎物奔去。她在人群间仰起头来,看着那个少年匆匆地赶上一班公车。
目送着公车的离去,她垂下头往家的方向走去,脑海中想着的,是那双锐利的眼神。
那少年起码也有大学了吧?一个大学生,会有这麽锐利的眼神?
像是笼中的鸟。
就算被关在坚固的笼子里,仍然渴望着笼外的宽阔天空,真正渴望自由的鸟,不会乖巧的供人饲养,它会竭尽所能甚至不惜献上自己的生命,冲撞着笼子,伺机等待着,等待搏击长空的机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