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轻功这门东西可真让我又爱又恨......一开始的时候爽了个翻天,时间一久下来就觉得头昏眼花,满天的星星都降落到我头顶来聚一聚喝杯茶,害我一时之间连东南西北都快要分不出来。然而轻轻松松地用一条手臂便把我整个人牢牢綑住的酷哥,却显得一点问题都没有地继续朝着那不知名的方向,在众屋顶上来回「飞动」,不时瞄了我几眼後,又安静地望向前面的路,最後在王府其中一个角落的屋顶收回一身劲力,稳稳地站在瓦片之上。
「这里是......」我完全把那什麽「贞节牌坊」、「男女授受不亲」、「未婚男女过份亲密要被浸猪笼」之类的妇女至上戒律扔到一旁去,整个身子紧紧贴在酷哥的身上而不自知。我战战兢兢地望向地面,不看还好,一看差点连隔夜饭菜都要吐出来,好、好高的地方,连平日看起来比十个我堆叠起来还要高的参天古树,在这起码有几层楼高的屋顶上也显得有点卑微。不过,这附近好像有点眼熟......
他低头凝视我数秒,若有若无地感觉到他围在我腰间的手收紧了一下,是我的错觉吗?总觉得他的呼吸好像变得比刚才快了些许,连我依在他胸膛前时也能感觉到他热得有点不寻常的体温。
「我之前派人来查过,查出这里就是『那个人』所住的地方。」他环望一周,眼神渐渐变得凌厉起来,比刚才他拿着剑要把我杀掉的时候还要恐怖。「还真是穷奢极侈,人人得以诸之。」他在说最後那几个字的时候,语气倏然加强,里面那种深深的恨意让我有点惊讶,果然每一个纯情小少男的背後都会藏着一个黑暗面,也就是别人说的「隐藏式腹黑」了嘛......
我远眺着那一望无际的古代风采,一座座王府独有的豪奢建筑外,可见大街上一个个像蝼蚁般渺小的人们,使我确确实实地感受到站在最高点时那种自满和喜悦,不禁眯起眼睛来感受那清爽无污的凉风,淡淡地问:「『那个人』?你是在说你要杀的人吗?为什麽你偏得要杀人?是有什麽深仇大恨吗?这跟你给我的印象有点不太一样耶,总觉得有点怪怪的。」
他幽幽道着,目光变得没有焦点,透出浓荫般的哀伤,只说出八个字──「人不犯我,我不犯人。」然後鹰眼中那点哀痛渐渐消失,换上了刺骨的杀意。
「十年前,我曾向苍天发誓,绝对要令今天成为『那个人』永远的忌日,用鲜血祭告天地,为惨死的父母报一剑之仇,泄我心头之恨。」说得平淡,但话中坚决却不可忽视。我看着他满带恨意的一双眼,陷入了沉思,他......原来是孤儿吗?怪不得要报仇,看他最多只有十八、九岁,一个小孩在失去父母後,到底是过着怎样的生活,才逼使他不得不当一个杀手,好让自己为父母报仇......
我不禁在心中叹息,这血海深仇,若是我的话,我也非要去报。现在也只能为即将为此赔上性命的人,感到可惜而已。
酷哥俐落地在屋瓦上蹲了下来,把一片片盖在屋檐上的瓦片移开,一点都不像现在害怕掉下去怕得要命的我,像条有脚的软蛇紧紧黏住瓦块,不时还四处张望。要是被别人发现我跟一个刺客躲在屋顶上翻别人家的屋瓦,我就百口莫辩了。不过说真的,这屋子真的很眼熟,是在哪里见过吗......
我摸着下巴,还没想出这小屋到底是谁在住,屋里传来的两把说话声便打断了我的思绪。酷哥朝我扬了扬手,把我拉到他的身旁去,一蹲一叭的往那屋瓦上的小洞里留神地看。当目光一碰到里面那一抹熟悉的人影时,我眼睛瞪得老大,紧紧捂着自己的嘴巴不让一点惊叫声从齿缝挤出来,里面那个人!是、是老管事?!
我终於想起来了!怪不得这房子那麽眼熟,这不就是供管事住的小屋子吗?天啊,我难以置信地看向身边一眼阴沉的男人,他......他要杀的人,不会就是管事婆婆吧?这下事情可大条了。
「桂儿,事情进行得怎麽样了?」管事婆婆端庄地坐在内堂中央的大靠椅上,手随意在旁侧的茶几上倒了杯茶,有的没有一边玩弄着杯盖子,把杯里冒得正旺的白雾弄得飞散,一边向恭恭敬敬地跪在她面前的小丫头问道,那女的脸生得很,从来没在府里见过她。如果曾经见过的话,以她那双能诱倒天下男人的圆眸,我是绝对忘不了的。
後者抱拳作揖,低着头不敢直视婆婆,声音微颤道:「回、回主人,还......还没好。」主人?婆婆不是管事吗?怎麽那叫桂儿的叫她主人呢......桂儿的声音嫩嫩的,感觉就是个入世未深的小女娃,只是脸长得很成熟,我不禁摸了摸自己在这古代里的皮囊,心中暗暗咒骂上天的不公平。
「嗯?还没?为什麽?」管事手上的动作停了下来,眼中闪过一丝阴冷,只是桂儿一直低下头来,没把这一幕收入眼底。不知为何,我总觉得毛骨悚然,无意识地往酷哥身边又挪过了一点。
桂儿迟疑了几秒,「回主人,因为......因为事情在中途被人打断了,把货物都劫走,还扬言要我们赶快滚,令当家们所决定的事不得不延迟......但,啊──!」只见管事婆婆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把手上的杯子徒手握破!那瓦片的碎裂和管事那不带温度的眼神,碎片极速以狠毒的手段重重划上那跪着的人儿的头顶上!
那放纵的痛苦尖叫,划破了身後整个晴朗的天空,与屋内那充斥着血腥之味的情境,使酷哥两道浓眉狠狠地纠结在一起。黏稠的红色液体从桂儿白哲的脸上流下,看着她不断哀叫求饶的样子,管事握着瓦片的手依然没放轻力度,反而加重了好几分,狰狞的任由眼前人的血淹没自己的手。
「延迟?你这丫头就这麽没用吗?!如果你不能查出这群打断我们好事的人,把他们斩草除根,这事被毁了,你就准备带着自己的人头来见我吧!」管事冷冷地抛出一句後,这才把手中的瓦片用力抛向地面,又是另一声零碎的碎裂声。这......这个冷血的人,真的是第一次见面的时候就一脸仁善的管事吗?!听见她的话後,我不禁倒抽一口气,只知道在下一秒酷哥便紧紧捂着我的嘴巴,眉心间透出一丝不妙之意。
屋内的两人猛然往屋梁上看,管事大吼了一声:「是谁!」两根冒着寒气的银针像变法一样从她转了一圈的指心间出现,随着字音的落下直朝我们扑来!
「小心!有暗器!」酷哥用力一把将我推开,自己往後退了几步,抽出了腰旁那冒着杀气的长剑。只是我惊叫了几声後,一下子重心不稳,便「轰隆轰隆」地往地面掉去!这下死定了、死定了!想不到这麽快就英年早逝!身体飞速掉下,幸好不知道是哪个丫头一时大意把烧菜用的柴堆恰好置在我掉下的位置,要不然我肯定要摔成了一片肉泥。
不对!酷哥呢!?我手忙脚乱地从柴枝中爬起来,只看见屋顶上传来一阵阵剑挥过时的呼啸声。管事跟桂儿阴寒着脸不知从何时把屋顶破出一个大洞,前者持针,後者持着两把弯月剑,并排看着站在前方几个身位的酷哥。
「来者何人!」桂儿高叫一声,两道剑尖直指向酷哥的方向,摆出随时待发的攻击姿态。只听见酷哥冷笑一声,压根儿没看向桂儿一眼,「你以为你走到永陆王府里来当管事,就可以躲得过我吗?!十年前的杀亲之仇,我今天就要夺了你的命。」他直盯盯看着一脸平静的管事。
「少说废话!看我的剑!」还没等管事回答,桂儿已一马当先,在半空中使出几步轻功,一个翻身後便要刺向来人!酷哥马上提起长剑一挡,剑与剑发出刺耳的金属撞击声,他一个空翻,几个跩步後毫不留情地往桂儿一个飞踢,把後者踢出几米之外,使她马上捂着胸口吐出一口鲜血,染红了灰色的瓦砖。
酷哥乾净俐落的功夫看得我目瞪口呆,他......他还真的有几下子耶!我还以为他只是个普普通通的侠客,哇!太酷了!果然是酷哥!
「你......」桂儿还想开口大骂,却被管事打断了话。「小的没福没份,只能当个小小的管事,并不认识像英雄你这样武功高强的人。若再不走,只是逼得小的不得不把守卫喊来。想必他们若听见刺客出现的消息,必定会设下天罗地网。」她话说得好听,但当中的威胁意味却连我也听得懂。
酷哥眉心再度一皱,「下次你可没那麽幸运了。」抛下这话後,他便迅速往後方又使出几个轻快的跃步越过那一重又一重的屋顶,看着他离去的身影,不禁心中舒了一口气。我滚着眼睛往四处望,很好!一个人都没有!现在不溜,更待何时?!我悄悄地踮着脚尖,慢慢走出了这屋子的范围,在心中暗暗骂着怎麽又发现了一个不应该发现的秘密,这日子还真是越来越不好过,却一点儿也没发现胸前掉下一样小东西来......
「主人,那另外逃走了的那个人怎麽办?如果事情被发现了,那就麻烦了。」
「这事我会看着办,你只要把那件事情办好就好。」待某个身影在无声无息之间离去後,站在屋顶上的两人一跃而下,两个人脸上都有着明显的阴霾。
「是的,桂儿会尽快办好的,不会让主人失望。」说完後,受了伤的桂儿便强忍着痛楚,悄悄地在管事婆婆的眼前消失。只是不论谁也没发现,那老谋深算的女人早就发现了前方不远处的「异物」,她谨慎地聆听着周围的声音,走到「异物」面前把它捡了起来。
「是十六号吗......」她细细念着手中小木牌上的三个木刻黑字,心中开始盘算着什麽,满带皱纹的手出奇地大力,指节因手指的收紧而泛白,看似要把这三个字掐成粉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