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宫主,来来,请上坐,喝杯茶!这是最上等的杭州龙井,绝对好茶!”
厢房之内,雪兰芳殷勤招待玄天煞,亲自奉上热气腾腾的香茶。玄天煞接过茶杯,慢慢细品。见他心情似乎不错,雪兰芳便大着胆子,小心翼翼地问出了自己想要的问题。
“那个,玄宫主,我知道令狐是你以前的手下,逃走好几年了,你现在找到了他,打算怎么办?把他带回玄冥宫吗?”
“我不会回去的。”
玄天煞尚未回答,便听令狐西华的声音响起,两人同时望去,只见谢羽衣和令狐西华一起走了进来。
“烈火,你没事了?”见令狐西华无恙,玄天煞眉梢一挑,脸上有了明显的喜色。
“嗯。”令狐西华叹了口气,走到桌边坐了来下。“玄天煞,沁香的事,就不要再提了。但有些事,我想和你好好谈一谈。”
“我知道你想说什么,你不愿回玄冥宫。”玄天煞答道:“你不想回去,那就不回去好了。大不了,我也不回去了。”
“你?”令狐西华一愣。
“是的。那个地方,我也早就腻透了,更何况如今就连你都不在了,我回去还有什么意思?”说到这里,他站起身来,走到窗口,驻足往外观看,却意外地看到院中来来往往的成群莺莺燕燕,直到现在,他才意识到自己身在什么地方,不由回头看着令狐西华,十分诧异。
“这里怎么有这么多花枝招展的女人?这到底是什么地方?”
“这个……梦香楼是一所青楼。”令狐西华答道。
“又是青楼?!”玄天煞惊讶地瞧着他。“烈火,你还真是古怪啊,怎么总是对青楼如此情有独钟?”
听到这句话,令狐西华的脸色沉了下来,还以为几年不见,玄天煞会有所长进,没想到三句话不到,就露出了本性。
“我就算对青楼情有独钟,又和你有什么相干!”
“噗”的一声,雪兰芳一口茶差点没有喷出来,呛得她大咳直咳,眼泪直流。看那始作俑者的两人,还完全没有自觉,真是彻底服了。这样没有营养的对话,这两个人……原以为烈火身为玄天煞的下属,对话之间总该有些恭谨,现在才意识到,原来是自己的认知出了纰漏。
“难怪我怎么找都找不到你,却原来你住到妓院里来了。你真是会选地方,是吃准了我不会进妓院,还是有别的目的?”
“我有正事在身,并不是躲到这里。”令狐西华正色道:“雪姑娘是天机阁主,我们正需要她帮我们寻找中原剑侠韩陵,设法救他,因此暂住在这里。”
“中原剑侠韩陵?”听到这个名字,玄天煞微微一愣,“这个名字好生熟悉,应该是中原武林道上名气相当大的一个人物。他怎么了?”
“他被苗疆五圣教主抓走了,而且中了邪术,迷失了本性。”
“有这等事?那倒难了。”玄天煞看着他,笑道:“就凭你们三个,想从五圣教救人,恐怕很难,何况是一个失了本性的人?”
“救命之恩,没齿难忘。”令狐西华说道:“韩陵对我有莫大恩情,我不能袖手旁观。”
“嗯。”玄天煞点了点头,没再多说什么。
吃过晚饭,回到房间,谢羽衣往床上一倒,两眼望着屋顶发呆。而雪兰芳,也没有到前院去招待客人,只是坐在桌前,手托香腮出神,口中念念有词,时不时地还叹息两声。
羽衣好奇地坐了起来,侧耳细听她在念些什么。一听之下,好险没有从床上掉下来!
“北方有佳人,绝世而独立。一顾倾人城,再顾倾人国。”
以羽衣对雪兰芳的了解,完全清楚地知道,她绝不可能只是一时诗兴大发,想起北方的佳人来。再者说,对女子的美貌,她也是没有任何兴趣的。
北方……佳人……虽然稍嫌肉麻,但照这女人的性子,这两个词的目标,都只能指向一个人,可是……可是!
“雪兰芳!”一声大喝,吓了雪兰芳一跳,只见羽衣翻身而起,颤抖的手指着自己,“你……你到底在叨叨些什么?什么北方有佳人,倾国又倾城,你是不是哪根筋又搭错了?”
“做什么这么大惊小怪?”雪兰芳不满地瞥了她一眼。“你又不是第一天认识我,知道我生平最好的就是美色。现在这么个活色生香的美人在我面前,我多念两句又怎么了?”
“你……”羽衣差点有撞墙的冲动。“你这个色迷心窍的白痴,好色不要命了!那玄天煞是什么人,他长的再好,是你肖想得了的吗?还叨念什么倾国倾城,让他知道了,小心一掌拍死你啊!”
“什么一掌拍死我?”雪兰芳不以为然。“我才不怕。我现在发现,原来只要有令狐在,他就不会怎样!再者说了,他真的很漂亮啊!我觉得啊,比起韩陵那种温文尔雅的气质来,就他那股子邪气,更有味道!这就叫做男人不坏,女人不爱!”
羽衣全身脱力地倒在了床上,已经对她彻底没了言语。
“老天,我谢羽衣真是遇人不淑,误交损友啊!”
“你是觉得遇我不淑,还是觉得遇他不淑?”听她这么说,雪兰芳秀眉一挑,一下跳了过来,爬到床上,一手支着下巴,瞅着她不怀好意的笑道:“说起来也真可怜,某人一心相中的好男人,对自己若即若离的也就算了,如今居然还跳出个特大号的情敌来,这情敌居然还是个男的,某人的命可真够歹的!”
“你闭嘴!”一听这不中听的话,羽衣恼羞成怒,猛然翻身坐起,恶狠狠地瞪着她,大有再多说一句就把你掐死的意图。
“好好,我闭嘴!”雪兰芳娇笑不止。“别生气,别生气!其实我也够倒霉的,要知道我可是对玄天煞一见钟情啊!他到底懂不懂,好友归好友,可这友情是不能过了头的,过了头那就叫暧昧了!再者说了,男人又有什么好?平板板硬梆梆的,哪有女人软玉温香!唉!不识货,不识货啊!太让人痛心了!”
晚饭过后,趁着玄天煞洗澡的当儿,雪兰芳鬼头鬼脑地进了令狐西华的房间。“令狐公子?”
她一看,谢羽衣正坐在那儿喝茶。“哟,羽衣来得挺早啊!”她讪笑道。“兰芳,你不招呼客人,跑到这儿来嗑牙,不做生意了?”羽衣道:“你这梦香楼,不就是晚上做生意,一夜斗金吗?”
“有大总管在下面招呼着,我也乐得清闲,谁喜欢和那帮色鬼打交道?”
雪兰芳拿着小纨扇摇呀摇的,大摇大摆地坐了下来。“我说令狐公子,你怎么把他带到这儿来了?你是怕我和羽衣活得太长了成精是不是?我可听说,他是出了名的罗刹宫主,一不留神惹了他,怎么死的都不知道。谁知道他老人家啥时一个心情不好,就把我们喀嚓了!”
“这个,不用担心,他已经许誓不再杀人了。”令狐西华轻轻的答道。听他如此说,雪兰芳不以为然地轻笑。“发誓?你就那么信他?要知道,发誓是当不得真的!”
“他是言出必行的。”令狐西华说:“你放心吧。”
畏惧玄天煞会不分青红皂白,伤害了羽衣和雪兰芳的性命,令狐西华无奈之下,只得屈服,让他留在了身边,然而,条件便是要玄天煞立下誓言,再不杀人。而玄天煞此誓,非同寻常,乃是若他再破杀戒,伤人性命,那么烈火将代为受过,死无葬身之地!
这个誓言,让玄天煞无法可想,如果是应在自己身上,他并不在乎。可是破誓的后果,是应在烈火身上,却让他心中极为忌惮,当真不敢违背誓言。
垂下眼帘,看着地面,令狐西华心中,颇有些困惑。他本是恨极了玄天煞的,然而,一番交谈下来,他却有种感觉,那人的性情,和当年相比,似是改变了许多。这种转变,使他颇感意外。
玄天煞性情古怪,他是非常了解的,那么乖戾而偏执的一个人,三年后再相见,戾气竟然平淡了许多,偏执的个性也似收敛了不少,令他庆幸之余,困惑也是在所难免的。
到底是什么改变了他呢?令狐西华深深地思索着,却也说不清是为了什么。难道,自己当年跳崖自杀,对他的打击如此之大,以致于性情也发生了这样大的变化吗?他真的是得不出确切的结论了。
见他出神,雪兰芳开口打断了他的思绪。“喂,令狐公子,问你一件事,你那个宫主,真的是胡人吗?”“他当然是胡人了。”令狐西华反问道:“你看过汉人有蓝眼睛的吗?”
“是啊,我知道,只不过,胡人有这样好看的,我倒是第一次见到呢。”雪兰芳说着笑了起来。“而且,他的汉话说得那么好,一点也听不出来是异族人,好生奇怪啊。”
“这有什么奇怪?”令狐西华苦笑答道:“玄冥宫可并非只有胡人,你忘了吗,我便是玄冥宫的人,而我,不就是汉人。他会说汉话,有什么稀奇?何况,他并非纯粹的胡族,身上还有着一部分汉人的血统,所以对于汉族的文化,他一直都在留心学习。”
“哦,我糊涂了!”雪兰芳笑了起来。“那他究竟是哪里的人,你知道吗?玄冥宫是北疆门派,可我看他眼睛是蓝色的,不像北方胡人,倒像是西域胡人呀。”
“这个,我也不知道。”令狐西华摇了摇头。“他的身世是个秘密,纵然我和他相处十多年,却也一直无从知晓。”
“秘密?”雪兰芳不禁有些诧异。什么样的身世,让从小随侍他的令狐西华也无从得知?
令狐西华不再说话,只是坐着发呆。他的心中,本是恨极了玄天煞,永生永世不想再与此人相见,但此番劫后重逢,从他那里得知了当年连沁香死亡的真相,竟是自己的亲生线亲所为,巨大的打击之下,虽然再无法再怀恨于玄天煞,心情却也更加复杂。
正在这时,门外传来了轻捷的脚步声。听到这声音,众人都知道是谁来了,立刻一个个端起了茶杯,假装品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