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後,阳光煦煦,微风吹过树梢沙沙作响。
我懒洋洋的窝在沙发上,视线落在膝上的那本书,只是翻来翻去依旧是那几页,心思全然不在那些文字上头。
接连几天联络不上吴颖思,不只是公事延宕了就连心头也闷闷的总觉得有什麽事发生了!合上书本走到窗台前,静静的望着窗外的蓝天,白云悠悠,远处群鸟掠过,真羡慕牠们能够如此自在敖翔。半晌,我收回了视线,却不经意的看到寞寞立在宿舍楼下的身影,我愣了几秒随即冲下楼去……
匆匆来到他身前,他只是默默的看着我,眼神郁郁。
「嗨!」我撑起笑故作轻松的跟他打招呼。
突然,他用力的抱住我,我愣了一下正想挣脱他的拥抱,耳畔传来他低哑的嗓音:「再让我抱一下就好……」
他的声音透露出浓浓的哀伤,一时间我竟不再挣扎任由他牢牢抱着。
「怎麽了?」片刻後我轻声问他,他慢慢的松开手立在我跟前,我这才注意到他充满血丝的双眼和脸上掩饰不了的忧伤。
心里一阵慌……到底发生了什麽事?
「她走了……」
谁走了?
我迟疑地看着吴颖思,不解他口中的『他』或『她』指的是谁。
「天澜……她走了……」
心“咚"的一跳,难道天澜姐……
「四天前她从疗养院的顶楼跳下,我赶到医院时她早已断了气……」
我摀住了嘴不敢置信亲耳听到的一切,怎麽会?我一个礼拜前还去看过她的……
心一抽一抽的疼痛着,为了她也为了姐姐若兰……
虽然和她认识的时间不过这短短的两、三个月,在我心里她俨然已是姐姐,一直期盼有天她能清醒过来我和她可以再续姐妹情,如今再也等不到了……
***
自天澜姐过世後,吴颖思就变了,他变得沈默寡言,这期间我和他忙着操办天澜姐的後事,没有多余的时间可以闲聊。我知道天澜姐的死对他是个沈痛的打击,他心里难受,我又何尝不是,只是人死不能复生,活着的人还是得坚强面对未来。
丧礼过後我没再见过他,听慧姐说他已好多天没去工作室,我打了好几通电话给他,不是没人接听就是转进语音信箱,迫不得已我只好去他住的地方找他。
按了好久的门铃,才等到他蹒跚而来,眼前的他不过几日没见,发丝凌乱双眼充血,满脸的胡渣再加上一身的酒臭味,活像个酒鬼,哪里还有他平日的潇洒。
他郁郁的看了我一眼便转身进屋去,我跟在他後头随手关上了门。回头一看有些傻了,桌上、地上到处是空酒瓶,一屋子像是被轰炸过,酒气更是凌人。这时他又拿起一瓶酒猛往嘴里灌,我随即走向前从他手中抢下酒瓶,他抬头瞅了我一眼又伸手去构那另外一瓶,我顾不得了只好使出杀手鐧,把手里的那瓶酒重重的往地上一摔,玻璃破碎的声音顿时划破了一室的寂静。
「你喝够了没!」我朝他大吼,直想好好駡醒他。
他怔怔的望了我几秒,然後双手掩面痛哭出声,有道是男儿有泪不轻弹,这是我第一次看到他像个孩子般在我面前哭泣,我这才明白天澜姐在他心目中的份量……或许他从来就没停止过爱她。
我在他身前蹲了下来,伸手将他抱住。他的头紧靠在我的肩上,滚烫的泪水一滴一滴浸湿我的衣裳烧灼我的心,我的泪跟着落下。
过了好一会,耳边才传来他沈痛的声音:「我以为我早就放下了,直到现在我才知道自己有多爱她……」
「我明白,我都明白。」爱了就是爱了,有些人是你一辈子想忘也忘不了、想放却放不下的,不管是吴颖思对季天澜还是八爷对姐姐,唯有不相识才能不相思……
秋风清,秋月明,落叶聚还散,寒鸦栖复惊。
相思相见知何日?此时此夜难为情。
入我相思门,知我相思苦。
长相思兮长相忆,短相思兮无穷极。
早知如此绊人心,还如当初不相识。
半个月过去了,吴颖思虽然还未完全平复,但我相信时间会慢慢的治癒他心里的伤痛……就如同我一样。
几天前吴颖思取消了签书会,但他的摄影写真书还是如期的在三天前正式发行了,据副总在今早会议上说的,吴颖思的写真书在市场上反应相当好,才三天光景就创下了销售佳绩,虽说是艺术和商业的结合,他投注在那上面的心力我全看在眼里,心里其实挺替他高兴。
话又说回来我虽参与了写真书的编辑,但我也是在三天前才正式的拿到这本书,内容虽然先事都曾确认过,但还是有一小部分是我从没看过的,或许这就是他曾说过要给我的惊喜。
在整本写真书的最後几页,赫然见到我的身影,据他说那是他不经意捕捉到的画面。当时的我正在养心殿东暖阁里,因为外拍的关系我穿着一身旗袍,头发全部盘起在後头挽了个髻,我侧着脸一手触摸再熟悉不过的案几,神情寞寞。
而另外一张是我在木兰坊里被拍下的,一样是侧面,照片里的我泪眼汪汪的盯着展示柜里的那只鼻烟壶……虽然我对摄影懂得不多,单就这两张照片来看我不得不赞叹,不论是角度还是我的神情他都掌握得相当好,难怪他年纪轻轻已是享誉国际的大摄影师。
翻到最後一页,入目的竟是那只鼻烟壶,透过镜头依然清清楚楚亮出它原有的色泽,里面还附上一段文字大致介绍了它的历史。我忍不住伸出手指轻轻的描绘它的形状,脑子里闪过好多片段,对它依依不舍。忽然,我又有了新念头,既然它被收藏在古董店里,或许我可以试着把它买下来?
抱着姑且一试的想法我又来到了木兰坊,一进门古色古香的布置还是吸引了我的目光。这次我没见到上回见过的那位中年老板,倒是一个长相甜美的年轻女孩从里面转出身子来,对我露出热情的笑容。
「欢迎光临!」
她的笑容可掬,带给我特别的亲切感,我也回她一笑朝她点头示意。
我的目的是那只鼻烟壶,理所当然朝那个展示柜走去,只是我找了半天怎样也没有那只鼻烟壼的踪迹,这时那年轻的女孩走到我身边,开口问道:「小姐,您找什麽呢?需要我帮您吗?」
她的嗓音就像人一样的甜美,我缓缓的抬起头看着眼前的她说:「请问一下,原来放在这里的一只鼻烟壶……嗯……就是上面绘了三只小狗的那只鼻烟壶到哪去了?」
「喔,您说的那只鼻烟壶我记得是非卖品。」
非卖品?!我不死心的追问:「那只鼻烟壶对我有特殊的意义,是否可以割爱将它卖给我!」
「对不起,这……我也无能为力。」年轻女孩一脸抱歉的对我说。
我掩不住的失望,对她点了点头转身往门外走,只是前脚才刚跨出门槛,她突然叫住了我。
「小姐,如果你真的那麽喜欢那只鼻烟壶的话,还是有办法的。」
闻言我又转回了身子。
「其实家父把那只鼻烟壶送给了我表哥,或许我可以跟他打个商量。」她也不知道自己为什麽会对她另眼看待,只是第一眼看见这进门来的女顾客,就有一种特殊的感觉,彷佛她们上辈子曾经相识。
「真的吗?」我看着她,内心有了小小的期待。
「嗯。」她猛点头像是跟我保证一样。
「这样吧,你先留下联络资料,等我一有消息再跟你联络。」我发现她口中的“您"已变成了“你",感觉两人的距离拉近了些。
我立刻从包包里拿出我的名片,她接了过去看了一眼,口中喃喃念出我的名字。我微笑地看着她可爱的举动。
片刻後,她才抬起头冲我一笑。「那麽,张小姐就这样说定了,一有消息我会马上通知你!」
「谢谢你。」我暖暖一笑,挥手跟她道别。
屋外,天色黑鸦鸦的一片,就快下雨了……我的心情却出奇的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