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
顾承微微一笑:「听到我们刚刚的话了吗？」
李秀然迟疑了一会，终究是不愿说谎，轻轻点了点头，道:「听到了。」
顾承嘴角又上扬了几分:「喂，欺负你真的什麽都不会有反应是吧？」
李秀然听到这话，心中顿时难受了起来，却还是忍了下来:「……有什麽事吗？没有的话我先走了。」
确实不会有反应的，他。被欺负了需要有什麽反应吗？爸爸妈妈不会理自己，不，应该会先挨一顿揍，然後老师，真的敢得罪那些会欺负的同学吗？看顾承这些人的样子，平常八成也是老师纵容，至於同学更不用想，自己一身衣服破旧难看，对比顾承的光鲜亮丽，他们会选哪边站是最明白不过的。
李秀然不是木头人，他也会开心、会难过、会生气，不，也许还比常人更纤细敏感了点，不过这有什麽用呢？从来就没有人会在他开心时和他一起笑一起兴奋；没有人会在他旁徨时停下来牵起他的手；没有人会在他难过时抱紧他安慰他……
多久了，已经多久了，李秀然再没体会过被「爱」着的感觉，两岁以前的记忆早已淡去，如今的他像一个被抛在荒野没人理会没人抚养没人要的小孩，依然保有天真与希望，却渐渐的对外在知觉感受失去了该有的领悟。
顾承只是一直维持着那抹微笑，不得不说，他的笑容真的很好看，是那种足以让人心脏跳漏一拍的好看:「话说啊，最近咱哥儿们得装乖点，搞的手脚痒的紧……不如啊，咱们出钱给你，你就在放学後留下来当沙包给我们打来锻链锻链筋骨呗！」他说的一脸轻松，倒像是在和李秀然讨论今天放学去哪儿玩似的。
李秀然愣住了，还来不及反应，卫少宇先是抚掌大笑:「老三你这鬼灵精精明的很啊，这主义倒是不赖嘛，现在在这我可也找不到什麽好的人选欺负欺负啊！」
何思凡撇头，淡淡一笑:「我是行啊，只是这人，」他指了指仍站在那一动不动的秀然:「这人靠的住吗？花了钱也不怎样，只是反倒被咬一口很让人不爽啊。」
顾承阴阴勾起嘴角:「看他这一副孬种样，讲话小声又畏畏缩缩的，操敢乱讲话我他妈的不整死他吗！」语毕有意无意的往李秀然那看他的反应。
陆蔚芝耸肩:「不过告密就告吧，反正我们迟早也会暴露本性的呐。」
只剩尹维新还有些迟疑:「这样不好吧，他也没真的得罪我们什麽啊……」
顾承嗤笑:「我们施舍他钱那也是他的福分吧，看他那一身破烂，也不知道从哪捡来的，你说是吧，李秀然？」他偏了头，朝秀然的方向看去。
「……」李秀然默了会，抬头，扫视过眼前五人的脸，顾承等人和他视线对上时皆是不禁一震，那双澄澈的大眼明确的闪烁着强烈怒火:「顾承，我先跟你们说明白，我的衣服不是破烂，更不是捡来的，那些都是我父母辛苦挣来的，无论你多瞧不起我，请你不要涉及到侮辱我家人的行为。」
「至於沙包的问题，我并没有心想这麽做，你们可以停止刚才的话题。」李秀然深吸了口气，转身不去看那五人的表情，一手抬起垃圾带，一手抓着扫具，毫不犹豫的迈开步伐。
空气凝结着，在这五人之中。
他们作梦也想不到，有人竟然敢当着他们的面直斥他们兄弟以及……顾承，这个连其余四个公子哥儿都多少服从着的老三。
更何况，这人还只是个不起眼的、和他们年纪相仿的怯弱男孩。
今天李秀然放学後还是在外面逗留了会，情知早上做的举动定然得罪顾承那帮人，但他也想不出什麽方法避灾，只好过一天算一天。
回到家後，意外的看到爸爸妈妈都坐在房厅里，见他进来，爸爸先是开口，口气依然不善:「李秀然，你明天不用去上学了，跟爸爸走。」
李秀然一头雾水，却也不敢问为什麽，乖乖的点了点头，正要转进房间，这次轮到妈妈开口:「等等，秀然，你……以後也不用去上学了。」
李秀然一惊回头，一句为什麽硬生生忍住，却还是露出了疑惑的表情。
妈妈说了:「弟弟上的是私立中学，学费贵的很，你虽然不用缴学费，但你也应该分担了我们家的经济压力啊，我们这样也是为你好，希望你提早入社会找工作，做一些粗活薪水也有不少呢！」
李秀然呆了呆，摇头:「妈妈，我们要放长远点想，我现在书读的不错，也有些兴趣，老师也说书读的好工作容易找，薪水也可以更多……」
「这些你弟弟们可以负担，你就专心去打工，赚钱回来供弟弟读书，到时候钱定不会少分给你，好不？」
李秀然心寒了寒，记得他读的中学不过是个普普通通的公立国中，要不是他成绩好免学费，定是与他现在所就读的高级高中无缘。而弟弟们却是从国中--也可以说是从小学--就开始替他们的未来做打算了……自己，真的是他们的小孩吗？李秀然心里深处的疑问再度的浮现上心头。
「秀然？李秀然！你快回答啊！」妈妈焦急的催促声传来，他抬头，爸爸已经面色难看的在瞪视着他。
李秀然下意识的抿了抿嘴，狠狠的抓紧了衣袖，咬唇，然後下定决心的开口，语气却也平静:「妈妈，我在学校附近找到一间店在徵工读生，薪资优渥，不如我放学後先在那打工，一段时间您在看看怎样？」
坐在沙发上的两大人对视了一眼，妈妈才勉为其难的点了点头:「那好吧……过一段时间在讨论，你先去洗衣服吧，都放在浴室了。」
李秀然应了声离开，一双手还在微微发抖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