礼拜二午休。
「怎麽姜同学今天也没来？」
我觉得说这番话的国文老师自己应该先反省，怎麽能把事情全推到学生头上，这样很不上道，非常不老师。
所以我没接话，试图把临摹的文章重写上第二十三次，可是看一看那堪比蝌蚪出生的悲惨字迹，肯定还得写第二十四次，我立刻嫌烦。
夏季的骄阳把耐心都烤光了。
「仙女仙女，开冷气开冷气。」如果有碗，我就会不顾形象敲碗催促。
仙女是我给她取的绰号，总比叫信女好，她本人挺喜欢的，直说这是第一次有学生给她取昵称……我不忍心告诉她我其实没安好心眼。
「其他老师都不在，我什麽资格开冷气给你吹？」
我给她一记失望的眼神：「老师，你姓哀听起来已经够倒楣了，想不到现实生活也挺不顺的，连吹个冷气都无法自己决定，不如我开，责任我来担。」
身为一个学生，我很有魄力。
有着从头到尾倒楣名字的国文老师，白我一眼，自然是不理会。
「我听说你跟了姜同学好几天了啊，怎麽会还没成呢？你们现在的孩子，不是都强来硬上的嘛？」
我木着脸：「你这样说话很不仙女，我要改叫你楣女，倒楣的楣。」
「先说说你和姜同学进展到哪里了？我听说你就差没跟进厕所里。」
身为老师不听学生的话似乎很应该，我就没追究，却也懒得回答。
「真的好热，我去买冰，你吃不吃？」起哄得不到回应，国文老师没劲问。
「合作社有冷气，不如我们到那里去练习？」我兴匆匆提议，实在是再继续待下去，我的制服都要变透明了。
国文老师置我的建议不理：「巧克力还是香草？不说我就买草莓了。」
我懒洋洋回：「苏打，快点回来。」
她就走了，我埋头不晓得怎麽把恶劣的恶写得不那麽恶劣，鼻头都出汗了。
一会儿後，缓慢的脚步声踱来，我停下笔，是该休息、吃冰降降火气了。
抬起头，姜安武正好在我对面坐下。我想自己此刻的表情肯定有点空白，有点傻气。
他双手靠在桌上，身体向前倾，低头看我的文章。
「你要不要先试着把一个字填满格子？」
我回神：「喔，我试试看。对了，你迟到，迟到的人要帮对方搧凉。」
他皱眉：「这麽无耻的话你说的出口？」
我笑道：「大不了等你练习的时候，换我帮你煽。」
姜安武哼了声，拿起桌上稿纸对折後认命给我煽起凉，国文老师回来看到这一幕，没打扰也罢，在我察觉的目光中笑得特暧昧的离开了。
真是个不可多得的老师。
某次午休练习，三年级国文老师的教职员办公室里只有我和他，我们就合理的怀疑其他老师一定是去哪个有冷气有床还有幸福的地方睡午觉去了。
明明有的是人却没有人声的午休时间，我们像是整个校园唯一醒着的两匹狼，正孤独的跟夏天搏命演出。
「欸，你怎麽越搧越不凉了？」
我拉了拉闷热的裙摆，甩开握得湿淋淋的笔，非常不要脸的抱怨。
「你怎麽越写越丑？」姜安武把天文学的书往旁边推，扯走我的稿纸，也挺不留口德，不懂安慰的，两人平衡的将将好。
我只好抢过他的扇子猛搧，他则拿起我的笔，随便抓张空白的稿纸把文章誊写了一次，要我回去找张描图纸临摹，我对这个崭新的方法满口赞赏，把稿纸好好收进资料夹里。
「你为什麽连墨都不磨，这算什麽练习？」我喝他买来的可乐。
不是我抢他的，是他说要给我的。
「书法是一种天赋，一旦天赋被唤醒，就不可能遗忘。」他说得很玄。
我哼哼两声：「後天就要第一次模拟考，你唤起你的读书天赋没？还在看星星杂志。」
姜安武不知是不是太无聊，又不愿拔自己的头发，乾脆临摹起我的字，还问：「怎麽能把字写成这麽这德行？」
我随手翻着《天文年监2008》回：「我妈说我从小握笔的方式就有问题。」
「搞不好是人品缺德，行不正，字也不正，歪七扭八。」
不带他这样从字到人品无一不消遣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