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85.当见到一丝光明
「嗯，我是谁呢？」
来人笑而不答，但是看着藤川有些无神的双眸，他只是无奈地轻声道，「叫我欧克就行了。」
「……」
藤川眨了眨眼没继续说话，把视线又放回了北御门身上。
见状，欧克倒也不在意，他看着一旁放着几乎没被动过的食物，若有似无的叹了口气。
没一会儿，格兰高分贝的声音从外头传来了，
「藤川！你有吃饭吗？一定没有！」
「你一定得大声嚷嚷吗？安静点。」
意外地，里恩的声音也传了过来，两个人罕见地一同来到了这小屋子。
这两个人的声音唤起了欧克的注意力，他看着门扉逐渐被推开，当他们的身影出现在眼前时，欧克笑笑地挥了挥手。
「好久不见。」
「……」
「……」
见到欧克的同时，两个人纷纷都愣在了原地。
不过，他们感到惊讶的原因不同。
格兰讶异的是眼前的人他并不认识，而里恩讶异的是欧克居然现身了。
「……欧克！」里恩一惊，赶紧上前，「你出现了？」
里恩这麽惊讶的模样格兰还是第一次见到，他赶紧凑到一旁待着，一边把食物放下。
「很惊讶？」
「那当然，我上次见到你都是几百年前的事情了？」
「……」
欧克笑了笑，没有说话。
不过里恩也不在意，既然欧克会出现在北御门这里，也就有着他的用意。
於是他果断地问，「你来帮这孩子的，是吗？」
「帮……吗？」欧克低喃了几声，随後看着北御门那苍白的脸色歛下了眼，「是的，我是来帮他的。」
「……」里恩蹙起眉，「果然有办法让他醒过来？」
光是里恩的这句疑问，就让藤川浑身一颤。
他倏地抬起头看向两人，双眸里那抹毫无希望的郁蓝似乎因为苍灰而带了点光芒，他语气有些激动，
「有办法让他醒来？有办法吗？能让他再次睁开眼吗？」
「有吗？可以吗？」
藤川紧张地问着，那副面容很是无助，这在一直都很有自信的他身上是很难见到的。
既让人难受，也让人难过。
里恩没有说话，而欧克有些欲言又止，他最後是看着藤川的双眼，静静地道，
「可以。」他继续说，「生命全给了你，魔力也耗尽了，这孩子只是醒不过来罢了。」
「……」
藤川咬着牙，原先就盘踞在他心头的自责又开始作祟，让他一次又一次地说着对不起。
「若没有里恩将他安置在这间房子，恐怕也不能一直维持着几乎没有的生命。」
「……」里恩松了口气，「听你这麽说，我就能放点心了，幸好有维持住。」
欧克又一次笑着，没有回话。
藤川在此时轻轻地将北御门的手好好地放回去，他离开了椅子，毫不犹豫地跪在欧克的面前。
「要我做什麽都可以。」他两手撑在一旁，脑袋低的不能再低，「请你救救北御门。」
一点点的希望他都不会放弃的，只要北御门有办法醒来，就算要经历千百万次的绝望他都愿意。
他不会放弃的，绝对不会放弃的……
「你起来吧。」欧克蹙起了眉，他赶紧将藤川扶起来，有些为难地摇了摇头，「我不值得你下跪。」
不清楚他话里的意思，但藤川也没心思去问，此刻的他满脑子都想着北御门。
「那麽你是答应了吗？愿意救救他了吗？」
瞧他一脸欲哭又担忧的脸，欧克放下了手，勾起些许无奈的嘴角。
「我本来就是这麽打算的。」
「那……」
「但是。」欧克打断了藤川，「我必须把他带走，而且，任何人都不能跟着去。」
「……」
此话一出，藤川明显地顿住了。
「这孩子必须在除了我以外没有其他人的地方进行疗养，即使如此，你也愿意吗？」
「……」
藤川的眼神移到了北御门的身上。
他必须让这个人离开他的视线了，去到他所看不见的地方。
他保护不了北御门，就连拯救他都没办法，这是唯一能够让他有可能醒来的机会。
……既然是唯一的机会，那麽他有什麽好犹豫的？
「我知道了。」藤川看向欧克，那双眼眸有着坚定，尽管略微蹙眉，「我会相信你，相信一切没问题。」
欧克听他这麽说，有些无奈地笑笑，而里恩跟格兰则是静静地看着。
他话语中的没问题，比起说给欧克，更像是说给自己听。
「谢谢你，愿意相信我。」欧克淡淡地说着。
他的话总是让藤川有些疑惑，但他没有多问，欧克看着北御门时那忧伤的面容他还记得，所以他会相信眼前的这个人不会做出伤害北御门的事情。
「你要把他带去哪里？」藤川顿了一会儿，「可以告诉我吗？」
欧克笑了笑，走到了北御门身边，轻轻地覆上他的手。
「带去我的花园。」他低声地说着，「一个适合疗伤的，美丽的花园。」
一会儿，谁都没有说话，顿时间只剩外头的鸟语低吟。而欧克收回了手，带着笑容又看向藤川。
「藤川。」他站起身，脸上的笑容没了忧伤，「谢谢你毫不犹豫地挡在这孩子的面前。」
「……」藤川愣了一下，随後摇了摇头，「一直受到保护的其实是我。」
欧克带着笑容，轻而易举地将北御门给抱了起来。他的身高是不及藤川那麽高，但是要抱起北御门还是绰绰有余，何况此时手上的重量轻的很，是一份让人感到心疼的重量。
随後他看着里恩，「麻烦你帮我跟厄摩斯问声好。」
「我知道了。」里恩应了声，自动让了条路。
看着欧克就要离去，藤川又一次沉沉地弯下腰。
「他就……麻烦你了。」
瞧藤川如此恭敬的模样，欧克蹙着眉，眼里藏着浓浓的悲伤。
「我真的……不值得你如此多礼。」
欧克说完，只留下了浅浅的笑容，没等藤川再多说什麽便举步离开，消失在大门边。
欧克离开後，藤川重新拾起了精神。
为了迎接总有一天会回来的北御门，他必须振作才行。
「对了，藤川。」里恩开口唤了声，「你们的国王刚才有来过联系。」
「国王……你是说赫罗？」藤川蹙眉，「联络水晶可以使用了？」
里恩点了点头，「看起来是可以。」
「好，我知道了。」藤川吐了口气，「我待会会去联络他的。」
「那……你这些日子还是照常住我家吧。」里恩继续道，「我平时不怎麽在家，替我顾家也好。」
「里恩！那我呢，我明明也有替你顾家啊！」格兰不满地在一旁抱怨着。
不过里恩并不吃这套，他笑笑地道，
「你又不是没家，既然北御门已经被带走了，你就回家去。」
「……」格兰忿忿地大吼，「你这是偏心！是唔唔唔唔——」
理所当然地，里恩又一次摀住了格兰的嘴，他看着藤川继续道，
「如果想在龙族逛逛的话我是不会阻止你，但你要记住，龙族并不是友善的种族。」
「虽然你们能待在这里，可是我没办法保证你的生命安全。」
「……」藤川顿了会儿，随後点点头，「我知道了。」
「那，我就先离开了。」里恩扔了把钥匙过去给藤川，「这是大门的钥匙。」
说完，他松开了摀着格兰嘴巴的手，便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里恩你个混帐！可恶！该死的怪力，每次都没办法挣脱……」
格兰老大不爽地叨念着，藤川没多说什麽，看着放在一旁的食物，他乖乖地坐下，慢慢地吃了起来。
这些日子里他不怎麽吃过东西，看着北御门的面容就好像一切都无所谓，只有快失去意识的时候会吃下营养品，等到营养品没了，他就吃些格兰端上的食物，不过，都只吃得进一点点。
这还是他长久以来第一次拿起餐具，好好地吃上一餐。
「……」咒骂完里恩，格兰跟着坐到床边看着藤川，「终於肯吃饭了？」
「……」
藤川笑了笑，没说话。
他静静地吃着，格兰倒也好好待着，反正他很闲，也许藤川会有什麽想要知道的。
果不其然，等藤川吃饱了以後，他擦了擦嘴，饶有兴致的开口。
「格兰，你们连在龙族都维持人形吗？」
「嗯——不一定。」格兰回答道，「有的很喜欢维持本体，所以龙的家都很大。」
「那麽你跟里恩呢？」
「我是习惯人形了啦，活动方便，又可以偷溜去人界。」
格兰贼溜溜地说着，提到里恩时就有些咬牙切齿，
「里恩的话我也没见过几次他变龙本体，因为很多事情人型态的他就能办到了。」
他只记得小的时候见过一次里恩的本体，是一只巨大的冰晶龙，在阳光下闪闪发光的很是漂亮，淡淡的水蓝色彷佛可以让心灵沉静下来，美丽的让人瞠目结舌。
因为数量稀少，加上是龙族里最为美丽的一种，所以冰晶龙的地位普遍比较高，其他龙族也不会太刁难他们。
就是这个原因才造就了里恩那麽无敌的模样！可恶！
「那麽，人型态的你魔法也很厉害吗？」藤川笑笑地问道，「我记得龙族的魔法都很好？」
「……当、当然！」格兰有些心虚地咳了几声，「虽然我是没有里恩那麽……好。」
「是吗？」藤川低哼了几声，随後又接着问，
「刚里恩说龙族并不友善，也就是我出去的话有可能遇到攻击我的龙族吗？」
「会。」格兰果断地道，他蹙起眉，「在龙族的领定挑战龙是找死的行为喔，你想干嘛？」
「……我看起来像想干嘛吗？」
「超像，一副想去干架的样子。」
藤川挑着眉笑了笑，没有多说话。
他将眼神放往了这屋子的门扉，脑海中浮现出了欧克带走北御门的背影。
真糟糕啊，才过没多久而已，他已经开始想念北御门了……
又过了一阵子，藤川这才来到里恩的家中，因为北御门牺牲自己救了他，他的身体基本上都没事了，现在想想，自己体内有的是北御门的生命，本来就不该颓废的虚度日子。
联络到了赫罗，看来应该是伊彼司趁着他们不注意时瘫痪了联络水晶的功用，因为他们现在在龙族领地的关系，加上已经过了一段时间，所以才有办法继续使用。
赫罗大致上解释了现在国家们的状况，梅仑宾似乎因为弥亚当时使用的失落魔法而跟伊彼司起了摩擦，但也还不及敌对的程度，维尔若夫的重建则是告了一段落，目前正在往好的地方前进。亚特梭依旧是对着帝列金虎视眈眈，也许会成为最有可能跟伊彼司联手的国家。
已经从里恩那边听过了北御门的状况，赫罗要他们别担心国家的事情，尽管把伤养好就是。
看藤川跟赫罗讲得很严肃，格兰并不打扰他们，没一会儿，回想起欧克说过的话，他便溜到了龙族大长老的住处。
果然，碰见了厄摩斯正在跟里恩说话。
两人很快地就注意到格兰，厄摩斯中断了话题，对着外头招招手，「格兰，你可以进来。」
得到允许的格兰毫不犹豫地跑了进来，笑吟吟地问好，「谢谢你，大长老。」
「瞧你这表情，铁定是有事情想问吧？」
「……」
格兰眨了眨眼，尔後尴尬地笑笑，「这麽快就被发现了？」
「不然你这小夥子什麽时候变得这麽有礼貌了？」
厄摩斯齁齁齁的笑着，他很乾脆地站起身，挥了挥手，「我正巧要出个门，你们帮我顾个家吧。」
「好的！」格兰见状，马上乖巧地应声，「大长老慢走——」
里恩什麽话都没说，只是目送着厄摩斯离开，见他离开後，里恩沉沉地叹了口气。
「……」格兰一皱眉，「干嘛一见我就叹气？」
不理会他，里恩乾脆问道，「你有什麽事情找我？」
「……」
虽然还想再多骂他几句，但是为了避免里恩又一次直接离开，格兰还是乖乖地站在一旁。
「我想问的是刚刚那个叫做欧克的人。」他果断地道，「他不是龙吧？」
欧克的身上并没有龙族的气息，就这点格兰还是分辨得出来。
而且，里恩似乎认识他，上一次见面隔了几百年，也就代表那个人留在龙族也有很长的一段时间了，甚至还跟大长老认识。
「嗯，他不是龙。」里恩诚实地说，「我也不清楚那个人，最一开始收留他的是大长老。」
「……所以他是人类？」
「是的，是人类。」
「人类来到龙族？但是我怎麽没听过其他人提起……」
里恩笑了笑，俊眉一挑。
「很简单，因为他是大长老的朋友。」
「……」格兰还是不太懂，「就因为这样？」
他知道族人里有很多都是火爆的龙，尤其是火龙，就属他们最为讨厌人类。
由大长老主动接收的人类，火龙的长老怎麽可能一声都不吭？
看来里恩知道格兰疑惑的点是什麽。
「还有另一个原因。」里恩看着他，淡淡地道，「因为他是跟龙族很像的人类。」
「……」
跟龙族……很像的人类？
另一方面，越过了小河，走过了百花盛开的巷道，欧克脸上带着笑容，他手上抱着北御门，最终来到了属於他自己的花园。
的确是一个美丽的地方，在湛蓝的天之下，是遍地的青草地，满满的花香扑鼻而来，沿着碎石铺成的道路走向了纯白色的凉亭，欧克只是稍微撇过了头，一张用羽毛制成的柔软垫被便铺在一旁，让欧克能够将北御门小心翼翼地放在上头，再稍微打理一下，便成了舒适的单人床。
七彩的鸟儿站在枝上，脑袋一歪一歪的似乎很好奇欧克的举动，纷纷振翅飞了下来，凑到了凉亭的矮柱边。
「你们也很关心他吗？」欧克轻声地道着，「谢谢你们，他会没事的。」
边说，欧克走到了凉亭的另一角，将椅子上头坐着的布偶抱了起来。
那是一个女孩的模样，米色的长发，漂亮的黑色瞳孔，以及看起来温柔的笑脸。欧克将她抱在怀中，如同心爱的宝物一般。尔後，他回到了北御门的身边，将布偶放在了他的身边。
似乎是满意，欧克浅浅地勾起嘴角，他伸出了手，缓缓地按在北御门的心口上，同时，双眸看着的是布偶那清澈的黑色眼眸。
「你开心吗？」欧克笑了笑，语气很是柔和，「我很开心哦。」
他歛下了眼，按在北御门心口处的手开始发出淡淡地光芒，米白色的珍珠光芒，既暖和又美丽，就好似太阳般地温暖了四周。
「见到了在意的人，见到了这孩子。」
「而且，两个人的感情很好，到了为了对方互相舍弃生命的程度，瞧，头发都成了这麽漂亮的白色。」
「很像吧？那时候……」
欧克说着，到了最後有些欲言又止，就没再继续说了。
然後，他的笑容卸下了。
取而代之的，是那满载悲伤，欲哭的面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