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四章、一个拥抱的距离
那双纯粹好看的墨眸紧紧盯着自己，带了一点对他的问题的疑惑，回答得那麽理所当然。
冰炎不自觉地伸出手，拉住褚冥漾的领口，将他猛然朝自己的方向拉近。
「啊啊你在干嘛？」被扯着的男孩措手不及的往前滑，双手自然而然地从冰炎肩上移到他的颈後，搂住，以免自己撞进他的胸膛。
就像想要抱住冰炎似的。
「是你在干嘛吧？」冰炎轻轻笑起，手臂抬起，想顺势攀上褚冥漾的腰间。
但眼前那人却随即转了个身，不动声色地踏出冰炎的怀抱。
伸手，褚冥漾接住从空气中飞出的水珠，放在掌心中观看，「黑暗气息不太稳定，我们得加快脚步了。」
红眸一暗，冰炎背对着褚冥漾，抬起的手还停在半空中。
但应该被他卷入自己怀中的男孩却已经悄然无息的逃离了。
是有意还是无心？
冰炎皱了皱眉，试图抛开那些扰人的负面情绪，不去多想，「嗯。」
然而空荡的掌心却一再重复的提醒自己的冲动有多愚蠢。
或许是他想太多了，或许褚真的只是单纯要接收米纳斯的讯息才会突然离开。
绝对不是察觉到自己的亲近才刻意逃避，绝对不是。
握住长枪的掌心一点一点收紧，冰炎无法忽视心底那股蠢蠢欲动的叫嚣，只觉得满脑子都在重播着褚冥漾转身跨步的画面。
「冰炎？」褚冥漾轻唤了他一声，「怎麽了吗？」
一抬眼，冰炎对上的便是那双困惑的墨眸。
又是困惑，又是不解，又是无辜的迷茫。
他什麽都不懂，又或者明明什麽都懂却仍然装作浑然不觉。
冰炎只觉得一股闷气卡在胸口，无法发泄，他移开视线，快步往前走去。
「没想到这次的任务这麽麻烦，遇上的还是鬼王直属阵法，回去一定要向夏卡斯多要点薪水。」褚冥漾回头和朝着自己走过来的冰炎抱怨，「时间拖的有点久，说不定会来不及在午夜之前赶回学院，我再帮你请一天……」
说着，他猛然中断还未完的後话，「冰炎？」
他听见褚说到一半就错愕的停下，为了自己迅速经过他身边却没有停下的脚步。
但冰炎无法控制自己想要逃跑的冲动，他不想待在褚冥漾身边，至少这个短暂的片刻他不想要。
他不知道他要走到哪里，他只知道心中那股无形的叫嚣会被越来越快的速度给掩盖下去。
「冰炎……」那被自己抛在身後的人影好像还说了些什麽，但冰炎没有分神去听。
他开始狂奔，手边不停丢出能辅助速度的加快符咒，直到耳边只剩下快速移动所带来的风声为止。
这样，就不必听见那些他不想面对的变相拒绝了。
「砰──」跑着，冰炎撞上一面忽然从空气中浮出的坚硬石板，剧烈的冲击力道让他连连退了好几步後跌坐在地，额角也流下一行血丝。
他按着伤口站起，摇摇晃晃地走回石板前，眯起眼想看个仔细，却发现自己心口一直失控的想要往石面贴去。
他伸手推开自己和石面，却一个踉跄，整个人扑上了大理石板。
接下来，冰炎发现自己的心口已被牢牢固定在石面上，无法动弹。
「唷，真是狼狈啊。」空气中传出一声冷笑。
在这个只有鬼族和褚冥漾的空间里，他听见了第三人的声音，是个男子。
「谁？」冰炎皱眉，环顾了四下无人的狭窄通道，发现来时的道路不知何时蒙上了一层薄雾。
「你没有资格知道我是谁。」他说，不屑的语气显而易见。
「你──」
「冲动是魔鬼啊，伪品。」他嗤笑，「你已经因为一个失去理智的拥抱让自己身陷险境了，如果这样还不能够让你明白你的脑子是要做什麽用的，就太对不起那个为了你们的未来躲开拥抱，现在还站在结界外头傻傻开枪的妖师了。」
「妖师？」
冰炎愣了愣，只在一长串的讽刺中听见了这两个从未接触过的关键字。
男子听起来彻底的被冰炎给取悦了，「咦？你竟然不知道你心动的对象是个黑色种族的背叛者吗？」
「不，不可能，褚不是那种怪物。」冰炎一秒反驳。
「如果你所想像的黑色种族都是像还躺在女厕里的那只蛛精一样，也就太侮辱凡斯的後人了。」
「他们可是比鬼族更令人惧怕的力量呢。」他轻声地笑着补充。
没有给冰炎反应的时间，男子迳自说了下去，「如果没有记错的话，你在这场游戏里扮演的是乾乾净净的白色种族吧？」
「同样的戏码，我没有兴趣再看第二次。更何况还是由你这个令人反胃的家伙来担纲演出。」
「好自为之，我可不知道哪天自己会受不了你这个一点也不称职的伪品。」那一瞬间，空气凝滞，杀气逼上冰炎的喉头，「杀了你，易如反掌。」
冰炎左後方刮起一股由黑雾组成的旋风，通道内盘旋的黑雾清晰浮现，逐渐朝那个方向聚集，茁壮了旋风。
就连冰炎眼前的石板也开始冒出丝丝黑气，试图往旋风的方向靠拢。
一抹痛掐住冰炎的心头，刺的让他从与心底那无形叫嚣的抗衡中清醒过来，心口也暂时能够离开石面。
看着旋风渐趋浓烈，冰炎一手压着心脏，一手操起长枪往黑雾中心刺去。
那里十之八九是声音的隐身之处。
「唔，看来我太过激动，反倒帮你把黑暗气息都吸收过来了。」一抹蓝影晃过，随即又消失无踪，男子轻松的闪过了冰炎的攻击。
「还让你清醒後能够试图反咬我一口。」他自嘲似的轻笑出声。
「该说你自不量力还是不懂的知恩图报呢？」
冰炎手中的长枪没有停下攻击，持续朝着泄漏出一点气息之处刺去，「你不像鬼族。」
那股流泄而出的杀气是纯粹的强大力量，毫无杂质，与蛛男混杂的黑暗气息差了十万八千里，反倒是和他认识的那群黑袍的力量有些相似。
「我的确不是。」
「那你为什麽能够吸引黑暗气息？」
「你不需要知道那麽多。」
一排黑针钉在冰炎的脚前，「再往前一步，针就会插在你脑袋和胸口。」
「别太嚣张了，伪品。」旋风猛然加大，冰炎感觉出男子明显的不悦，动作也从玩闹似的避开长枪转为主动出手。
「你的问题越界了，我也没有打算要给你任何一点打探我的空间。」
男子的声音停顿了一秒，黑雾旋风忽然散开往通道尽头飞去，填补已逐渐消散的薄雾。
看来，结界就快要被攻破了。
冰炎感到一阵放松和心安，前所未有的想早些看见那双墨眸。
男子显然也发现了结界外的动静，冷冷收回暴涨的杀气，「告诉褚冥漾，这个任务不是他接的起，也不是任何一个公会的走狗能够靠近的范围。
「这里是耶吕的地盘，不容许任何人破坏的计画。」他笑了，笑声是对计画这两字自豪也是贬损，「而我，十分荣幸的接下了守护吾王之地的任务。」
「我是耶吕恶鬼王手下的第一高手。」
「你不配知道名字，但必须时时谨记的对象。」
「只不过那个沉不住气的家伙肯定会在攻破结界的瞬间就把我的名字吼给全世界听了。」一抹浅蓝的笑意漾出，撇在逐渐淡去的薄雾上。
似笑非笑，却是发自内心的。
一颗湛蓝的子弹划破结界中沉重的气流，在冰炎鼻尖前停了下来，炸出一片水蓝和腥红交织的花火。
有几滴温热喷在他的白袍上。
「安地尔──」
果然，冰炎听见了褚冥漾怒气腾腾的嘶吼。
而後，身边那朵血花笑了起来，「我就说吧，他还是一点也没变呢。」
似开心，似哀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