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後温如予如期返回温哥华,回程的机组与他来时的人全然不一样,没有人追问他有关杨漾的事。
他甚至来不及回家换下一身过於正经的制服,就心急地拖着一件手提行李赶到利维的住所,比照着利哲用钢笔手写给他的地址,来到明显是高级住宅区的地方,拨了电话给利哲兄长,匆匆说明来意。
「你是先生?不是小姐喔?」惊讶的低柔男嗓传出,而後低低地笑开,「麻烦您走一趟,我在家呢。」
光是这一句温如予就觉得对方是个十分有礼貌的人,不愧是利家的大少爷,上流优雅的气息在短短言辞间表露无遗,很是招人喜欢,直到亲眼见到这个人时,温如予依然没有改变的想法,甚至有点明白为何传媒对他如此吹捧,先不论内在如何,外型气质就先赢得个满分的印象。
利维接了管理员的电话後就早早开了大门候着,站在门边绅士般地招呼着温如予进屋里坐,温如予本来因为自己拖着行李进入别人的屋子忒不方便,不料利维热情大方得很,抢过他的行李直接把人推入屋,让他觉得再拒绝就显得婆妈了,而自己向来不是不乾不脆的人,只是潜意识不想和利家有过多接触,却在无意间欠下好多人情债,让他半点脸色半句重点也不得给。
「要喝茶还是咖啡?」利维先从鞋柜抽出一对拖鞋,然後迳行绕到吧台,从柜子里拿出一个乾净杯子。
「不麻烦,一杯水就可以了,谢谢。」温如予在玄关脱了鞋子,不免感到有些拘谨,对方太有礼貌风度,自己反倒要不自在起来。
「知道你在心急甚麽,小孩儿在午睡呢,你就先在这里待一会儿,不嫌弃的话就和我聊聊天儿。」利维一边从保温壶倒着暖水,含笑的谈话声传了出来。
温如予放心似地松了口气,微笑接过水杯,「利先生,这次是真的很谢谢你。」
「别是先生先生的,你既然是Issac的朋友,那就是我的朋友了,直接叫我名字就好。」利维好客亲切地道,朝对方伸出一手,「我是不是忘了给自己介绍?Gary,利维。」
「Danny。」温如予也伸出手握了握。
接着二人双双坐了下来,有没句没一句地聊了起来。
「你是加航的空少?刚下机就直接来了吧,怎麽赶成这样,就这麽不放心孩子放我这儿?」利维早就瞧见他身上显眼的制服,便拿了来打开话题匣子。
「总不能麻烦你太久,怪不好意思的。」温如予客气地道。
「说实话,我从电话里头听我弟弟说的时候,甚至直到刚才我都以为你是女的,毕竟这世上能叫得动我那弟弟的人实在是五个指头来数也嫌太多,我还以为不知道是哪一个绝世美女有这麽大的魅力,能让那个以理智自称的人打破了原则,偏偏没想过会是个男人,唉……」利维像是闲谈般胡扯着,最後的叹气声中明显带着失望,让温如予听着觉得有些尴尬。
「呃……其实我也没想到他会主动帮忙。」毕竟温如予自问对利哲并没有很好,他的种种行为自己从来未明白过,要弄清楚他的想法对自己来说是完全不可能的。
「Issac主动说要帮忙的?哈,你们交情真不错。」利维眼中闪过明显的诧异,眨动着的眼睛好似闪烁着玩味的笑意。
「你误会了,并没有这回事。」温如予苦笑,觉得这说法是夸张了,他和利哲哪里有甚麽交情可言?
「他啊,家中老二,个性有点难搞,你是怎麽受得了他的?就连我们家被宠坏了的小妹也只怕他,不过我这弟弟却是天不怕地不怕,就没谁治得了啦。」
温如予心里也觉得利哲这性子委实太机车太可恶,想到对方恶意地告诉自己是左撇子的模样,一副明摆着戏弄人的嘴脸让他登时怔住,不知该有反应似地哭笑不得,不生点气好像说不过去,可是利维接着的下一句话却让他想生气也气不起来了。
「其实你也不用谢我。」利维冷不防地接了不久前的话荏,笑道:「我不是无偿帮忙的,因为你我还从我弟弟那里得到了不错的报酬呢。」
「报酬?」温如予愣了愣,他未有从利哲那里听说过。
「当然啊,他少有求人的时候,不趁机占占他的便宜怎麽行,所以说起来我还要谢谢你呢。举手之劳,收获丰富着呢。」
温如予心中的感受很复杂。听利维的口吻,利哲肯定是极少为了别人开口的,却不知为何这样帮着自己,高兴感激之余却也有些无奈,尽管他或许不再那麽讨厌利哲,甚至还有些不介意他的陪伴,反正,他就是觉得哪里不太对劲。
同样的事换成是谁都不会往身上揽,就算是多亲近的人也一样,只要身为外人就不会插一脚,至少不该那样果断地把电话拨到利维这里开口拜托,还为此不知交换了甚麽样的承诺。
温如予是个成年人,他不会天真到以为这种事是理所当然的,如若他们真有交情也就罢了,偏偏是那种别扭又可笑的情敌关系,他们之间隔着一个杨漾,就不可能有甚麽深刻的交往。再说他对利哲纵然一点也不了解,却也感觉到他没有那种会对刚认识不够三天的外人先是宽容放过、後来又主动帮忙的好性情,这由他对其他人冷淡的态度以及利维的评论便可观其一二,因此听到利维说出本该让自己感动的事实,他心里其实是有些沉重的。
像利哲那样的人,必然是有一番计算的。
可是到目前为上温如予实在想不出来自己有甚麽值得利哲的特别对待,正因为处於这种被动状态,摊上这一大人情债,温如予有点烦恼该如何还清。
最不该欠着的人,终究欠上了这麽多,这让自己责怪对方搞上妻子的底气全都没了。
不过比起责怪任何人,他和杨漾之间的问题对他来说是一个更重要且迫切的问题,在巴黎时他可以选择逃避不理,可自从回到温哥华,一想到要面对妻子的背叛,他的心情就开始阴郁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