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没有……」我下意识地启口。
「是你的家人对你不好吗？」他不理我的话，直接问。
「……」我不说话了。
「你们走的时候，我见到了。」
走的时候见到？那时是……大姨妈跟二姨妈的刁难……
「那天你是跟你母亲那方的亲戚吃饭吧？但他们对你的态度跟对你妹妹的态度很不同。」
「……」我依然沈默。
「为什麽？」他却漠视我的沈默，继续在这个问题上打转。
「……你身为男生，不要那麽八卦吧！」就爱管别人家的家务事，没看到主角我很不愿说话吗！
「我这是在关心我的朋友。」他皱起眉头、嘴角朝下，一脸被伤倒的表情。
「我觉得你这『关心』太超过了。」言下之意就是他问得太私隐了。
「我只是认为，有些事如果是会令人伤心烦心的话，就说出来吧。心情也许会好些。」
「……」他不懂。他不会懂我为什麽不想说。但他偏偏让我觉得自己好傻好笨好蠢……
「你不是说我不想说就不要说吗？我现在就不想说。」今天这麽高兴，我不想破坏心情了。
「好好好，你不说就不要说。是我错了，忘记了我说过这话呢。」他没再抓住同一个话题，笑得抱歉。
之後的车程就在一片怪异的气压中度过。尹承轩不停地找其他无伤大雅的话题聊开，但我却很少回话。
然後当巴士驶到某一个很接近我们下车的巴士站前，我抚平葵恩头发的手移到了她的耳朵上，把它们盖住了。我很突然地开口：「其实……我妈不是我的生母。」
他似乎没料到我会再提起那些事，又似是被我说的话吓倒了，满脸错愕地看着我。
「我的妈妈跟葵恩的妈妈不是同一人。」当第一句话说出口後，之後的话都彷佛容易了很多。
反正让他知道也没什麽吧？我也许……真的很需要一个可以让我讲出这些话的人。
「所以姨妈跟舅父他们都不喜欢我。」这是正常的。有谁会喜欢跟自己没有亲属关系又白吃饭的小孩？我就像是一个多余品，有没有我也没所谓……
他半晌後才讷讷地发声道：「这是你父亲他……」
「不是！」我知他想说什麽，趁他还未把话说完就打断了他：「我爸爸对婚姻很认真，他没有出轨。」
他没接话，只是望着我，想我继续说下去。
我扬起笑脸：「你看我干什麽？我已经回答了你的问题了，他们对我没对葵恩般亲切是因为我不是他们真正的姨甥。」所以没其他要说的话了。
不过我还是有件事要讲的：「尹承轩，我不知道为什麽我会把这些告诉你。可能是因为我一直都把这个心结埋着，一直没把它摊开，所以才会觉得很难受，想要一并把那些都说出来。但现在我说了，就代表我刚刚那一刻是真的相信你，希望你不要把这些跟其他人提起，特别是我妹妹。她不知道这些事，也就不要让她知道好了。我怕……」她会因此而不再软软地叫我「姐姐」、不再视我为她的榜样、不再认我作她的姐姐。
「OK，我不会说。」他笑着伸出尾指。
我白他一眼，却还是幼稚地伸出手跟他勾了勾手指。
也许是因为感谢他带了一日的轻松兴奋给我和葵恩，也许是他近期来对我太好太温柔，也许是我开始把他当成朋友，所以我才会突然很想很想将自己一直吞着的苦说出来。虽然我讲的不多，但……正如他所说过的，有些事说出来心会舒服好多。
其实我……一点都不坚强。有时受气受多了，我都会觉得非常辛苦。那是种绝望，认为以後都是这样不会变、也没法变的绝望……
不过，也只会是这一次了。只有这一天、这一刻、这一次，我允许我自己流露脆弱。没有下一次了，再也不会有下一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