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上午九点,范莫昇跑来按四楼的门铃。
看到他的脸出现在门外,我疑惑:「你怎麽会来?不是跟你爸爸在一起吗?」
「他工厂还有事,一大早就回宜兰了啦!」他大剌剌的跨进来,环顾屋内一圈,「婆婆咧?」
「出去了,到社区中心去做志工。」我重重倒回沙发上,浑身慵懒,「餐桌上有一样东西,是外婆给你的圣诞礼物,回去记得拿走。」
「耶斯!」他欢呼一声,立刻奔向餐桌,没多久扛着礼物回来,还不忘从冰箱里端一盘麻糬。
原以为他拿了东西就会走,结果他直接坐下来边吃点心边拆礼物,发现外婆送的是全新耳罩式耳机时,喜悦之情全写在脸上。
「看什麽看?没见过帅哥喔?」
我默默翻白眼,视线从他身上转回电视机萤幕,拥着抱枕不动。
「是发现体重增加了?还是便秘了?整张脸看起来像被车辗过一样,是嫌你的脸还不够丑吗?」
「随便你怎麽说,我现在没有心情跟你吵。」我面无表情。
「想吵过我,你还嫩得很咧,先滚去修练个十年再来吧。」范莫昇吹了声口哨,我的无精打采,似乎更助长他的好心情。
『我打算考的那所学校,在台北。』
整整一夜,我无法入眠。
纵使很早前就有了心理准备,但如今亲耳听他说出来,我心中那最後一丝希望也幻灭了。
离学测还剩不了多少天,结果也还没出来,但我相信,既然他说出口了,那就表示他一定会做到。
我当然不是没有想过,说不定他其实打算离开高雄,因为怕范莫昇会抓狂,才会先隐瞒,只是我没想到的是,他的首要选择会是在台北,完全是这里的另一边,也是我过去再熟悉不过的城市……
发了半晌呆,我不禁慢慢望向旁边的人,开口:「喂,范莫昇。」
「干麽?」
「如果……我是说如果。」我小心开口,「如果温砚洋,他决定离开高雄,去别的地方念书,你会怎麽样?」
这话题太过敏感,范莫昇马上收起愉悦的情绪,面色严肃地盯过来,目光冷冽。
「他跟你说了?」
「没有啦,他没有跟我说,我只是有点好奇,如果他最後决定到比较远一点的地方念大学,你会怎麽做?」我佯装自然,当下却还是隐隐在心里冒冷汗。
「远一点是多远?」
「比如说……我是说比如。」我咽咽口水,「台北。」
「不可以。」他神情更加冷峻,想也没想,「他不能去台北,就算用威胁的,也绝不能让他去,要是威胁没用,那麽高中毕业後我就上台北找他。就算阿洋不留在高雄也没关系,就只有台北绝不能让他去!」
他的话令我一阵愕然,「为什麽……只有台北不行?」
「因为台北那里有一个很危险的女人。」他用老鹰般的锐利眼神瞅住我,「如果你不希望阿洋被抢走,那就最好别让他去。你若真的让他去台北,你就等着最後留在这里哭,别说我没有事先警告你!」
范莫昇说完就拎着礼物起身回家,我继续坐在沙发上发呆,无法即刻消化他前一秒的话……
他说的那个「很危险的女人」,是谁?
如果不希望温砚洋被抢走……这句话的意思,莫非是温砚洋和那个女人之间有什麽「特别」的关系?居然连范莫昇都感受到威胁,甚至不得不特地这番叮咛我。
听到一件超出意料中的事,我惊讶之余,却也不禁懊恼,刚刚居然没有向范莫昇问清楚就让他回去。
可是,就算问清楚了,有可能影响温砚洋的决定吗?
这是温砚洋决定要走的路,也是他至今一直努力的目标,更是他对未来、对自己的人生所做的选择。不管他和我们的关系有多亲,我跟范莫昇有那个权利去干涉吗?我们又有什麽资格改变他的决定呢?
我深陷两难,不希望失去温砚洋,却也不希望因为这份自私,而让他觉得为难、困扰。
想起昨晚他笑着对我说出他的决定,我的喉咙登时哽住了,连呼吸都沉重起来。
要是温砚洋最後真的去了台北,那麽到时候,我能够做什麽呢?
往後没有他在身边的日子,又会是什麽样子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