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每天搭地铁上班,在一样时间、不变的地点,遇到差不多面孔的人,生活规律近乎一成不变。
偶尔他忍不住想着:电车上的人们是否也正在进行着属於他们的故事。那麽他呢?由他所编写出来的剧情将会有怎样的走向和结局?
他习惯会带着文库本书籍在电车上打发时间,有时则打打瞌睡、或不着痕迹地观察别人。
他觉得某段转搭路线中、某位车掌的声音很好听。
自从发现此事,之後便开始去注意。
然後想像那名拥有悦耳声音的主人长着什麽模样。
有天没上班却同样搭上那条路线的电车,车掌查票过程中、他听见了相同的声音从车厢前头传来,原先已昏昏欲睡的他瞬间清醒。
突然有些紧张、彷佛要跟已认识许久但未曾谋面的网友碰面似的,充斥期待又怕受伤害的忐忑──即使他根本没交过网友、跟对方也完全不认识,两者似乎不能相提并论。
一个一个检查,这时间点的乘客不多,对方不消多久便来到他身旁。
他掌心渗出薄汗、将储值卡递出去。
「谢谢您的配合,市川先生。」归还卡片之际,车掌先生有礼地致谢,依然是那道柔和温煦的嗓音,没有透过机械而是实际现场放送,感觉更真实动人。
不过当下他因注意到别的事情而愣住了、没能认真去欣赏对方的声音。
他瞠大双目、一脸震惊地望向前方的人:「你怎麽知道──」他的名字!
一边瞄向对方胸前配戴的名牌。
「记名卡喔。」回望他一眼,微笑解释。笑容和声音的主人一样散发着和煦的温度。
不算非常帅气的长相,却让人觉得舒服和温暖──车掌先生有股特别的气质,即使同身为男性、也忍不住被吸引。
「啊、」他都忘记自己的储值卡是之前去东京时购买的记名西瓜卡!「请多多指教,片濑先生!」上班族的通病,被叫出名字後他下意识回答。
车掌片濑有点讶异,但最後依然点点头:「请多指教。」似乎开启了一个互动的契机。
後来市川开始增加一个新习惯,每次搭车均走往最前方的车厢处等待,果然都可以看见片濑控制着列车缓缓驶入月台、精确停在既定位置上,再比出确认无误的手势後、才开启车门让乘客上下车。
市川觉得那姿势很帅气,他脸上流露的专注神情也很迷人。
几次视线对上时、起先他像被抓到偷吃东西的小孩般赶紧挪开心虚的目光,不过次数一多後索性自暴自弃、露出尴尬的笑容和对方点头打招呼。
原以为会被当成怪人,没想到他亦回以一记元气满满的笑容、并用无声的嘴型向他道了句:『早安。』
久而久之他总下意识寻找那抹身影和期待他的声音在车厢广播响起。
而後一天早晨,他惊觉片濑不见了!那道已然烙印於脑海中的专注形影和嗓音,从此自他的早晨时光中消失无踪。
说不失落是骗人的。他真後悔没及时向对方询问连络方式或其他可以更进一步认识的资讯。
「咦、最近广播换人了呢。」又过了一段时间,市川偶然听见有人在讨论自己刚好十分在意的话题,不禁竖耳聆听──原来还有其他人注意到那悦耳的声音。
「啊啊、那个车掌,」另一名女孩道:「他现在好像改到下午时段的电车喔。」之前提早下课的时候曾听见过。
「欸──那早上不就都听不到了!」最先开口的女孩嚷道。
她说出了市川的心声──早起的乐趣少了一项,而且他和这两名学生一样,不是常常有机会搭下午时段的电车。
何时还能再度邂逅那记嗓音和那名斯文的男子──市川心中自此有个小小缺憾。
※
「市川先生?」在他认真挑选便当口味时,後方忽然一道呼唤、喊出他的名字──是他很熟悉的嗓音。
他惊讶地回头──「是你!」诧异的眼神遮掩不住,还含着惊喜。
「太好了,我没有认错人!」许久不见的车掌片濑貌似松了一口气,「你吃便当吗?」凑近探了探,微笑询问。
「片濑先生,今天没值班?」便当店阿姨见到来者、热情地朝他寒暄,双方看似早已熟识。
「对啊,今天休假,所以才穿便服嘛。」指指自己一身轻便的装扮笑着回应,「阿姨家的便当很好吃喔。」接着转头向他推荐,「啊、不过,既然市川先生还没用餐,不介意的话、要不要一起去吃饭呢?」他提出邀请,「我知道这附近好几间好吃的料理店喔。」
出乎意料的重逢和邀约,一再让市川大喜,心跳逐渐不受控制地飙升──他不好意思告诉对方:重点不在於吃什麽东西或好不好吃,重点是他啊!
在他调整狂乱的心情之际、片濑以为要被拒绝时,得到了一个肯定不过的回答:「我很乐意!」
一旁的阿姨见状、佯装生气嗔道:「唉呀、小家伙,你抢了我的客人呢!」
「不好意思啦、阿姨,下次我再帮你介绍更多客人喔!」他俏皮地回敬一个标准举手礼,逗得对方笑呵呵,直呼拿他没办法。
脱去上班时谨慎的外衣,市川觉得此人比他想像中来得活泼。
他非常期待两人接下来的初次晚餐。
这次他不会再让自己错过了。
※
【写在之後】
我记得关东某线电车的广播声音真的很好听,当下有惊艳到~(羞)只可惜没有机会看到声音的主人。(远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