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純屬短篇】 — 【突然想起那陣風】(中)

正文 【純屬短篇】 — 【突然想起那陣風】(中)

和杨梓羿是大学同学……原本的。

甯沁斐念过两间大学,一间位於北部、後来转学到南部,杨梓羿是他北部大学时期的友人,认识一年後交往一年,短短两年的时间,之後双方再无连络,至今为止已然分别了七八年。

原本以为没机会碰面了,随着时间流逝,慢慢地不再想起他,原先蒙上一层惨淡色彩、透发淡淡遗憾的回忆亦逐渐云淡风轻,尘封於记忆最深处──然而今日无意间闪过的片段,却不断提醒他「曾经拥有」的现实。

或许、当初那名女孩的认知并不完全正确──他不是像风般崇尚自由、爱好翱翔,只是尚未找到足以想为之伫足的对象。倘若要认真探究,杨梓羿应该才算是他第一场真正投入、想认真去经营的恋爱吧。

不过当初那个年代校风纯朴、社会风气没那麽开放,对同性恋的接受度不高、加上自己又是初次陷入疑似「恋爱」的情感中,对同性产生生理上的慾望、想拥抱与占有一个人的冲动来得太快太急,同时间亦让他彷徨失措。

一面被杨梓羿所吸引,另一面却深知这种感情不容易被外界接受,两边互相牵制,促使他在这样矛盾的心情下持续双方交往的数百个日子。

後来甯沁斐甚至认为:杨梓羿本人八成知道他的举棋不定,以致於两人的恋情摊於阳光下之际、被双方家长强制分开,他在自己眼中读到退缩的光芒时并不感到意外,仅只露出一抹很悲伤的神情。

甯沁斐很没用地选择了不告而别,闹了一场家庭革命後匆匆逃到南部的大学继续学业。

而杨梓羿那道苦笑中带有无奈的身影则烙印入脑海中、久久盘旋不去,他拚命地寻找类似或完全迥异的对象试图掩盖过那记影像,最後才渐渐让它被回忆的灰尘淹没。

原来并不曾真正遗忘。

记忆中鲜明的画面一段段快速闪过──他记得他们同样都喜爱看球赛、但却支持不一样的球队,此时所欣赏的球队之输赢则决定了他们隔天谁可以吃免费的午餐、输者要破费请客;打冠军赛时也是买票、一天一天轮流到对方的球场位置心甘情愿地加油,说好谁支持的队伍出线都必须没怨言。

他记得他们曾骑着一部机车在雨中奔驰,淋成落汤鸡依旧觉得有趣;讲好要趁寒暑假时找机会骑摩托车环岛,却骑不到一百公里便决定放弃、说还是搭车方便……他们个性不甚相似,但拥有很多共同的兴趣及类似的想法。如果要说这世界上继父母之後最了解甯沁斐的人,他当时一定毫不考虑地讲出杨梓羿的名字。

那种打从灵魂深处契合的感觉,悄悄地酝酿成情愫、导致双方擦枪走火,且突破「朋友」界线的刹那,没有人做出推辞的动作,促成日後的发展。

然而分别亦来得匆促。两人的关系曝光後彼此的家长极力阻止他们见面,保守的长辈认为只要切断这层联系,他们会自然而然「回归正常」,所以在仍需要加强信心、对自己的性向尚在犹豫与接受的迷惘过程中途,甯沁斐选择接受家长的安排,远到南部求学,和杨梓羿断了联络。

要说心中不感到歉然实是自欺欺人,不过他没料到还有见面的机会,尤其又在这样尴尬的状况……

……其实,还是很感谢他。

如果没有他的掩护,或许他和大明星两人现在都已经被登上最新的影剧版头条了。

甯沁斐想起在柜台登记入住时杨梓羿公式化的脸庞和电话中公事公办的口吻,俨然并非念於「旧情」,反而比较像不想给饭店惹上太多麻烦的神态──想到这层可能性,他有点失落。

半晌後随即自嘲:自己也没资格说他,当初走得毅然决然的人可不是他呀。

甯沁斐大叹口气,无奈地搔搔头。无事可做之余又不想继续回忆过去,索性找到遥控器打开电视,任由随便一个频道的声音来缓解一室的寂静。

直到肚皮传来阵阵的抗议声,这才意会到他好像已经错过了晚餐时间许久,「这个时候,应该要吃消夜了吧……」饭店的餐厅八成早关了,更别说房间外可能还有八卦记者虎视眈眈地等待他自投罗网。

嗯……记得杨梓羿说过会想办法送晚餐过来,还要很久吗?

会是他本人来吗?

甯沁斐胡乱猜测,一方面忍不住设想倘若真是他亲自出现,要跟他说些什麽才好。

而後察觉自己混乱的心境,又不禁暗骂起这样扭扭捏捏的状态。

没多久呼应他的期盼(?),房间的内线电话响起、没有心理准备的甯沁斐吓了一跳,随即迅步走到一旁接起:『是我。』对方是同样的开场白。

『我知道。』他没发现自己轻轻笑了。

『不好意思,现在才忙完。』似乎有点犹豫是不是要解释一下拖到这个时间才来送餐的原因,杨梓羿顿了顿,『他们、刚刚有一个人先离开,我想应该是去买东西吃,不过还有一位在看得到你房间位置的地方……我现在送晚餐过去,你等一下替我开门就好,人不要走出来。』

杨梓羿原本想等到八卦记者自动放弃,不过对方看来亦打算长时间抗战,眼见时间愈来愈晚,他才决定冒险一闯。

『你有想吃什麽东西吗?』

不管是不是礼貌性一问,甯沁斐都觉得听到这个问句之际,当初的感觉和情感似乎一丝丝地回流了。他感受到对方温和的嗓音中淡淡的、关心的味道,『都可以,你决定就好。』

……有点亲昵的回答。『……我知道了。』敏感地感受到两人之间的距离突然地拉近,杨梓羿皱了皱眉,『那麽,等一下除了我之外,请你不要随便开门,否则我会很困扰的。』他再次强调,有种蓄意增加隔阂的意味。

甯沁斐发现了。

他觉得一股莫名的怒气油然而生,不喜欢他急欲撇清过去的下意识举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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