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宛如 — 10-6

正文 宛如 — 10-6

之後的事,我看着、听着,却没有任何感觉,如同傀儡,一日之中睡眠占据了我大多数的时间,因此那些片段,只能勉强拚凑,由後来的我,回忆起当时的事,补述我的想法。

记得当时被人粗鲁的抱起,我敢打赌那人一定不是司海。之後被丢到马车上,是不是马车我也无法确定,我只记得在车程上又颠又晃,差点没吐出来,所幸在我作呕之前就先睡死了,才免於身体不适。

摇摇晃晃的片段历经过许多次,每次睁眼见是相同的画面,我不假思索的又阖上眼,在那段日子里,我没有见过半个人,就连饮食也许也是他们趁着我熟睡时强行灌入,而我反射性的就吞下肚了。

熬过了这段日子,接着是一群人,很嘈杂的,都在我不远处吱吱喳喳,扰人清梦。

不过倒有一点值得欣慰的是,我似乎被人抱着,但是他身上的味道和穿着不像是司海,但动作却出奇的温柔,像是呵护着珍贵至宝。我目光所及,只是议论纷纷的人群,我看不见他的脸,那时候我已经昏沉了,却几番醒神不愿就此睡去。

我抬头,只看得见那人的下巴,即使看不见容貌,我也几乎能笃定他就是我念念不忘的伊人。

之後,我抑制不住的瘫软在他怀里,那时我依稀看见他目光柔和却略带不舍的说:「宛儿……」

被他抱着的时候天色尚明,躺在某处的时候我只记得烛光摇曳,因此推估是夜晚时分,印象中,眼前有着两颗如同含铅的琥珀色琉璃,和平时的深褐不同,在微弱的灯光下,彷佛成为暗夜中的星子,显得格外璀璨。

须臾,烛火熄灭,那似乎是种预示,而他将不再原地踏步。

我挪挪身子,热气总是挥之不去,很不能够适应。衣物似乎褪去,但燥热却是从体内燃烧,指尖所及处,肌肤如野火燎原般的颤抖,窗外的月光晈洁,只能藉此依稀看见他的轮廓。我心脏狂跳不止,似是快步奔走而後停止,怎麽喘息都不够。

静悄悄的,那双如猫般的双眼精亮褪去,微弱的烛光也早已熄灭,脸上、手上都有他的痕迹。没有懊悔,也没有退怯,某部分的我,似乎是清醒的,某部分的我,又似乎是迷茫的。

我一直以为,他会一直顺从我的意见,做任何事都考虑我,把我摆在最优先的位置,甚至超越自己的地位。

很努力的去思考,那些举动、那些情感,究竟包覆在什麽之下?又是在什麽样的动机之下,迫许他做出这样的决定。

没有察觉任何关於愤怒、哀伤等的负面情绪,唯一不同的,是他缷下了平时温和的一面,转而不羁、狂放,而那些,都含在一股柔情之下,心灵之间,从未有过如此契合的感觉。

「你属於这里,属於安然居,也属於我。」

也许我注定属於他。

所以才会在辗转这些日子之後,又回到他身边。

缓缓起身,头又昏又沉,窗外的晨曦洒落,半透明的轻盈薄纱布幔迎风飘动,床上是一片狼籍,但气氛又是无限和谐。

头发散乱着,赤裸的身体让被褥半掩着,眼神迷茫而困惑,转头看向床边赤裸的胸膛,小心翼翼的让指尖触及,聆听他规律起伏的呼吸──这一切,都是如此真实,又是如此熟悉。

他坚实的肌肉和麦色的皮肤,在我眼前模糊了,我忘了将手抽回,就这麽按在他胸口上,随着胸膛起伏而起伏。

前些日子活得空虚,找不到存活的意义,现在我回来了,莫名的却知道自己应该要做点什麽,才不枉费先前的抉别。

我推开被褥,轻声跨过他,没穿鞋,赤脚走在光滑的大理石地面,一旁案上整齐放置着凤冠和婚服,与中国古代的不太相同,凤冠同样繁琐,上头没有任何流苏坠饰,婚服则是以浅色系为主,案上的婚服就是淡粉色的。

拿起凤冠戴在头上,没料到如此笨重,险些顶不住,只好用双手扶住凤冠,在铜镜前照了照,勉强还能想像昨天的样子。玩够了,又放回案上,我伸个懒腰,而同时一团锦被包了上来,将我里得紧实。

我回头,见是道礽,他隔着被褥抱起我,放回床上。

「怎麽不穿衣服呢?」他略带责备的问。

我歪着头,没说什麽。

道礽依旧抱着被褥,之後他拉着我躺下,「时间还早,再休息一会,待会让陈大夫进来,你这段时间消瘦不少,调调身子也好。」

其实睡意全无,又被他搂着,虽说隔着一层棉被,他的脸庞还是如此靠近。仔细一看才发现,消瘦的并不是我,而是他,凹陷的双颊和黑眼圈使他看来格外疲惫,我抚上他的脸,随即他睁眼,将手覆在我手背上,接着又闭眼。

本来了无睡意的,後来道礽吩咐侍女入内替我梳妆我才发现自己在望着他的同时,不知不觉的睡着了,是因为安心,还是这阵子太过於疲惫?

陈大夫进殿,先是把脉,看了不久,转头对道礽提出这样的要求:「请皇上先到外头候着。」陈大夫并非宫里的人,是道礽特地从外地请来的,言语间虽然保有适当的尊重,但却不似宫里的人见到帝王那样战战兢兢。

道礽自然不愿意,「有什麽话,直说无妨。」

陈大夫顿了半晌,看着我说:「先前体内的毒素,已经完全排除了。」

我看向道礽,想知道他会有什麽反应,然而他却只是让大夫继续说下去。

「娘娘体内的药,用以治癒黯然神伤者,让患者忘却内心的苦楚,但服用过量容易导致失忆等并发症,只要是想遗忘的事,轻易的就能够忘记,再要找回,是难上加难。娘娘先前脑部受过严重创伤,记忆消失的可能性更大。思虑至多一个月能恢复正常,但记忆的事难以断定,老夫无能为力。」

遣退陈大夫,半晌後,我问道礽:「倘若有一天我忘了你,那你怎麽办?」

「宛儿,你不记得我没关系,」他的手自然而然在我头皮上游移,「只要我记得你就好。」

我沉默,然後又想起别件事,「昨天的事,我记得的不多。」

他歉疚的说,「很抱歉,我本来不是想以这种方式补给你的。」

我一愣,「补给我?」

他伸手拍拍我的头,微微地笑,「傻宛儿,你是我的皇后,我理当迎娶你。」

"你想要婚礼?"

"别急,我总会补给你的。"

他说的那些话,我都还记着,心里却不曾当真。我总以为我不会有再回到曜国的机会,然而现在,我们之间有未来了,有很多想做的事,都可以慢慢完成了。

突然,我伸手捉住他的手臂,「给我一个,让我继续留在这里的理由。」

「我要你留下。」他意志坚决的说,「不论过去发生了什麽,请你务必留下,我会让你明白这一切对我而言是多麽重要。」

「时间,会证明我的决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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