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鼓着腮帮子,在殿内来回走动,想着究竟要怎麽做才能不让恩人牺牲睡眠处里政事。
或许,他连想都不用想,因为恩人总知道该怎麽治我,而我总是被他制得服服贴贴。
「可恶、可恶、可恶!」头发都不知道抓掉几根了,每次想到有什麽法子,就觉得自己心思都太容易被看透,他一定会知道我在打什麽主意。
「谁可恶呢?」恩人从背後抱住我,我死命挣扎,他却是抱得更紧。
我把头撇向一边,不愿意看他。
「宛儿,你这可是在赌气?」恩人放手,走到我面前。「别生气了,我承认是我不对,我会改进的。」
我气得跳脚,「你也不看看现在什麽时辰?你接近辰时才去理政,现在都还没巳时你就回来了,你这算哪门子改进啊!」
他倒是心平气和,面色和善。「所谓能人,便是能在最短时间做出好的选择,或是批完堆积如山的公文。宛儿,你不信我有能力做到吗?」
我的脸色很难看,「你所谓的有能力,就是趁着我就寝,自己到议政厅批阅公文?」
「昨夜看了一些公文,今天也就没什麽事了。」恩人拉着我坐下,「我想见你的心,比什麽都急,现在好不容易见到了你,你就舍得和我吵架吗?」
「我……」我一窒。
怎麽现在角色对调,他成了楚楚可怜的小媳妇,我就成不讲理的恶婆婆呢?
「宛儿,你就没半点思念我?」这不是才分开不到一个时辰吗?「我想多陪陪你,至於其他的,你就别担心了,我总不会把国家搞垮的,你得信我。」
我扁嘴,「我不喜欢你这样。」看着他,我便知道自己心又软了。「你知不知道这样身子会搞坏的。」
「我知道。」他凑近我,靠在我肩上。「要不这样,你以後每晚抱着我睡,这样我即使想走也走不了。」
如意算盘打得可真精。如此一来,他连一根手指头都不用动就有我对他主动投怀送抱,免费获得软玉温香,他可好了,我可亏了!
但是除此之外,我还有别的办法吗?
「我知道你想多花点时间,但是……」早晚有一天,我还是会离开你的。
「我说过,我会替你想办法。」恩人皱眉,「我要你相信我,你一定得信我,不准想那些不会发生的事。」
我眼眶一热,扑上前抱住他,「我也想多一点时间和你在一起啊,可是你,已经颠倒了,这样不对……」我紧紧抱住他,像是害怕他会消失在我面前,泪珠串串滚落,我以为自己,再也不会为此而哭了。
「宛儿。」他抚弄着我的发丝,总是玩不腻。「你不会知道,我有多爱你。」
「你胡说。」我吸吸鼻子,又是泪水滚落。「我爱你,比你爱我,一定要来得更多。」
恩人满足地笑了,他轻捏了我的鼻子。「别哭了,我会心疼的。」
「恩人。」我抓着他衣襟,一字一句的告诉他:「我已经没有办法离开你,离开这个世界了。」
「你说这话很奇怪,为什麽你需要离开?」我能感觉到他手圈得更紧了。
我低下头,有些话,我不知道该不该说,说了,是不是又会改变什麽。
「因为我,不属於这里。」抬起头,我定定的看着他。
看着我的眼睛,恩人会知道我没有在骗他。
恩人不高兴的说:「你是糊涂了吧?你忘了我在安然居的时候就说过,你属於我。」我想辩解,但问题是他根本不让我有机会插话,「我不在乎你从什麽地方来、是什麽身分,你只要记住,你是我的人,你想要的一切,我都会给,除了离开我之外,任何你提出的要求我都能满足你。」
我张嘴,恩人立刻俯身攫住我的嘴,我顶多只能发出不满的咿唔声。
退开时,他说:「不许反驳我。」
「我没有……」
他的吻在次落下,这次张狂了点,渴望多了点。他的手指没入我发梢,我喜欢他的抚摸,头皮总是很享受。
我没想过他的反应会这麽激烈、生气,但是就连我自己也不确定等我离开这个世界之後,还会不会回到原来的地方。
我不否认当他说要满足我任何要求时,我是感动的,但我也不曾因此向他提出任何要求,除了他之外,我并不缺乏物质上的东西。
有时候觉得,只要待在他身边,一切都无所谓,但是真的能够不顾一切的待在他身旁吗?一直以来,司淮接受上级任务,执行他的使命,这样潜在的危机,又真的能够不去理会吗?
「那个,」为了怕他又凑上来,我一手堵住他的唇,「我到底……算不算皇后?」对於外界的事情,我一直不清楚,但这个问题,我闷在心里很久了,但问出口又觉得别扭。
恩人微微一笑,移开我的手,放在脸颊上。「在我心里,你一直都是。」
我扁嘴,「可是我们又没成亲。」
他的目光变得奇异,让我感到不好意思。「你想要婚礼?」他问得再自然不过,彷佛婚礼只是一样饰物,只要想得到,上街去就买得到了。
或许对别人而言,婚礼是梦想,但在经过赵孟勳事件後,婚礼对我而言,是梦魇。
「不是不是。」我慌忙摇头,就怕他当真。
可惜他终究是当真了。
「别急,我总会补给你的。」他脸上净是宠溺的笑,我看傻了,脑子不灵光了,竟不自觉的点头。
我白痴啊我!
*
人与人的关系,是很复杂的。
在善如见到青月之後,她随即明白,自己是无法讨厌她的。
奥坎罗登基後告诉她,青月将会成为她的侧妃,与她共侍一夫,不过他也强调,青月的存在,只是为了帮助他在政治上更无往不利,娶了青月,只是这个目的,他的心里,仍旧只装得下她。
那天在奥坎罗告诉她即将纳入侧妃时,她的天地崩塌了,不论奥坎罗说什麽,她都觉得他已经不要她了。善如陷入前所未有的绝望之中,她用膳食不知味,就寝难以入眠,那阵子她的心灵空虚了,只剩下一副空壳。
奥坎罗心疼善如,但是他不能因此改变决定,他无法向她解释说明他非得娶青月的理由,况且父王的遗愿是要她娶青月为正妃的,他能做的,只是维持青月侧妃的位置,希望时间一久,善如能够释怀。
青月知道善如深受打击,於是她告知奥坎罗,独自前往善如的寝殿。
「殿下,青月侧妃来访。」侍者说道。
善如停止抚摸肚皮,抿了抿嘴,神情有些紧绷,「请她进来吧。」
「善如。」青月见了她,只是笑,也不行礼,也不使用敬语称呼她。
顿时,善如的武装都瓦解了。
和她想像中的完全不一样,青月给人一股柔和安详的感觉,脸上随时带着亲切的笑意,彷佛与世无争,自得其乐。
青月是善解人意的,知道善如卸下防备,她便如同姐妹般地挽起她的手,好不亲昵,善如有些不习惯,却也不方便拒绝。
「我见过宛儿。」青月没由来地冒出这麽一句,善如的眼睛却雪亮起来。「我和她,见过一次面,我知道你们之间是很不一样的。」
善如觉得奇怪,因为平常旁人总是说她和姐姐长得多麽相像,即使个性截然不同,但他们总是被外表所蒙蔽,而青月似乎不这麽认为,这让善如对她的印象添好了些。
「哪里不一样?」青月喜欢善如纯净无瑕的绿色眼睛,有如绿宝石一般璀璨。
「你的眼睛,很真挚,是美丽的绿色。」青月笑了笑,「宛儿的眼睛是紫色的,她善良,毫无心机。」青月像是想到了什麽,眸子一黯。
善如笑了,「还有呢?」
「有时候,觉得宛儿怎麽什麽都不明白,什麽都看不透,有时候又觉得,其实她了解的,或许比我们想像的还要多。」画面在脑中闪过,她透过她的眼睛,看到了一处奇怪的地方。
「我曾经觉得,姐姐,好像不是这个世界的人。」善如摇摇头,「但是这怎麽可能呢?她是我的姐姐呀。」
青月的灰眸闪烁了一下,「总之,这是我认为你们最不同的地方。」
善如知道自己透露的太多了,她知道自己一旦对人敞开心房,就不会有所保留了。
「也或许,是因为生长环境不同所致。」顿了顿,她说:「罗应该和你说过,姐姐先前失忆,在她失忆之前,没人知道她这几年来日子是怎麽过的。」
「他是和我说过……」青月的思绪飘到很远的地方,那是常人无法达到的境界,除了宛儿之外,谁也没去过。
「青月?」见青月迟迟没有反应,善如不安地唤了一声,青月仍是茫然地望着前方。「青月,你怎麽了?」善如摇晃她肩膀,试图叫醒她。
青月这才回过神来,她笑了笑,「没什麽。」
善如担忧地皱眉,「怎麽会没事?你刚才失魂落魄的模样,吓坏我了。」善如想起来心有余悸。
「善如,或许我和你说件事,你心里会释怀些的。」说着,她凑近善如,在她耳边悄生耳语。
善如诧异不已,她摀住嘴,「你是……」
青月颔首,也是因为这样,她拥有一些特殊的能力,刚才所见到的画面,她是有办法让善如看见的,但是她不能这麽做。
「为什麽要留在这里?」善如转身背对她,「你可以拥有更好的生活,不必这样委屈自己。」
「如同司海和司淮那两兄弟,我想这就是宿命吧。」青月走到善如面前,淡灰色的眼清澈无比,「此番前来,只是希望你相信,我存在亚尔的目的,只是为了社稷,这是我欠亚尔的,也是我欠先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