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过了两年。
对於年轻人来说,两年是一段很长很长的日子。因为年轻人不能作出承诺,每天长大,今天的面貌跟昨天的面貌有细微不同,三个月後的自己或许已经比三个月前的自己高上一两公分了,所以赵阡陌对传知书不再有任何怀疑。
在他看来,传知书是最讲义气的好兄弟,竟能在这段长长的日子里,风雨不改地接济他。然而,Jupiter除了在香港地下乐队圈子里有点知名度之外,也说不上发光发热,最具体的例子是,他们甚至未有钱自资出第一张唱片。
那年传知书已经要升读中七,正是应付高考、上大学的关键一年。就在被补课填满的暑假里,他怂恿赵阡陌参加一个歌唱比赛。这比赛由全港最大的电视台举办,为期一年,每星期录制一次并淘汰一定数量的参加者,只有能熬到前三甲的新秀能获唱片公司垂青。
传知书认为这是极好的机会,若Jupiter一再错过,又不知何时有机会突破这瓶颈期。赵阡陌跟队友相量过,不够三日就决定要参赛,顺利经过首几轮淘汰赛,成为固定参赛者。传知书从电视上看到Jupiter,感觉奇怪极了:这四人的皮相都是极佳,可本来就是传知书身边的人,他甚至能一一说出他们每人的缺点或怪癖,可当他们往台上一站,传知书就好像突然不认识他们了。
原来他们的歌声经过米高峰跟摄影机、出现在电视上,听起来有那麽一点不一样——有点远,却比本来多了一点不平凡的东西,却毫不怪异,他们四个人彷佛本来就应该站在台上被欣赏、被观看、被崇拜。
好景不常,在参赛後的两个月,Jupiter就差点被淘汰。那次比赛里,赵阡陌是发着高烧去录影的,唱着唱着竟然忘词,得了最低的分数。幸好跟他们同样低分的还有另一队组合,评审让两个乐队各用一分钟表演,由在场观众投票决定淘汰哪一队,Jupiter比另外那队多拿十票险胜。传知书看完节目,一脸铁青,电话都没打就冲上赵阡陌的家,劈头就骂:「那麽大的事你都不告诉我?你还当我是你兄弟吗?」
赵阡陌似已料到传知书会兴师问罪,给传知书倒了一杯清水,他倚着门板,就是手上没香烟,那烟味也深深附进家俱,传知书一进屋就嗅到一阵让他难以呼吸的浓重烟味。他等赵阡陌解释,也因太生气而一直背对着赵阡陌,直至捺不住沉默,回头一看,方见得赵阡陌一脸疲劳,好像没有灵魂,赤红一双眼,可是眼眶里没有半滴泪花,他只是死死的睁着眼,末了对上传知书的眼神,瞬即别开脸,很用力地吸了一口气,捂着嘴、再用力地揉了揉脸面,说:「不晓得怎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