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雨夜 — 甘霖、四

正文 雨夜 — 甘霖、四

大二那段忙碌的日子再度重现,现在大三的课虽然不算太满,但白天没有上课的时段,我几乎都要跑去图书馆打工,晚上则是到离家路程约三十分钟,靠近夜市的一间餐馆打工。

原本去餐馆是应徵厨房助手,但听到许多厨房的人抱怨我总是自己忙自己的,很难跟别人沟通,经理碍於餐馆生意总是络绎不绝,把我解雇还要再重新找一个人训练又稍嫌麻烦,於是常常叫我把印有餐馆广告的传单拿到夜市各个出口发,偶尔忙不过来才会再把我叫回去支援。

久而久之,他们也习惯我就是这种个性,所以在餐馆除了经理会跟我问一些废话以外,其余的人跟我很少有交集。

由於是假日,夜市的人潮比平日增加许多,我拿着一叠传单,背包背着一大袋,在来往的人潮中不断穿梭,分发广告传单,其实我不太明白,餐馆平时生意就很好,我实在无法理解经理为何还要浪费钱印这些东西,既不环保又没实质利益,因为大多数的人拿到传单根本都扔掉的居多。

「徐家餐馆,要怎麽走?」

一对情侣拿走我手中的传单後,又掉头回来询问我餐馆位置。

「这条巷子走到底,超商旁边右转就可以看到了。」我淡淡的说。

他们跟我道谢後,我又继续发传单。

「徐家餐馆很有名耶!他们的担仔面很好吃。」

「你知道怎麽走吗?」

「那里是不是有一个人穿着徐家餐馆的制服啊!」

「对耶!过去问她看看。」

突然几道熟悉的人影窜入我眼前,她们原本洋溢在脸上兴奋的笑容,顿时散去,此时正瞪圆眼珠,惊讶的看我。

「许已溦,你在徐家餐馆打工喔?」她们其一发问。

我没理会她,略过她,向一旁的路人继续发传单。

「许已溦,这几次的组员讨论会议你都没来,为什麽?」陈思涵首先发难。

「你没看见我很忙吗?」我冷冷地说。「一开始我就有说我没办法配合组员时间,是你硬要我跟你们同一组。」

「欸,你那是什麽态度啊!」陈思涵的朋友开始不高兴,还用手推我肩膀。「你不想跟我们一组,我们还不屑咧!」

「那你什麽时候有空?」陈思涵冷静的问:「你说出来,我们看可不可以配合你。」

「我都没空。」

「一点空都没有吗?」陈思涵扬起眉,脸色铁青。

「嗯。」我回应。

「你知道吗?如果这份报告你始终都没有参与,我们没有必要在报告上打上你的名字。」她忍住怒意。

「我知道。」

「那好,这是我给你的最後机会,是你不要的,就不要怪我们无情。」陈思涵偕同她的朋友离开我的视线,才跨出第一步,她不带任何情感的丢下一句。「麦麦的请求我自认做不到,我会跟她道歉,但是像你这种无情无义又没礼貌和教养的人,她还为你如此着想及付出,我想在你这麽冷血的人眼里怎样都比不上你自己的自尊心强,如此自私的人,我真替她感到不值。」

她说完,就慢慢淹没於广大人海中,但她的那些话也同时缓慢的淹没我。

我知道麦麦对我的好。

但是在我的世界里,有一座巨大的城墙,那是任何人都没有办法翻越的一道高墙,墙内守护的是我唯一的、骄傲的却又脆弱的自尊心,我不想让人碰触到它,因为它是我的堡垒,我充满希望的靠山,所以没有人能接近它,也不能撼动它一丝一毫。

深夜返家,客厅依旧漆黑一片,我打开电源开关,发现麦麦坐在椅子上早已沉沉睡去。

「回去房间睡吧。」我摇醒一脸疲惫的麦麦。

「你回来了呀!」她轻揉睡眼惺忪的双眼,没有回房转而走向厨房。「我爸妈今天有来找我,还带了一些白糖粿,我妈做的很好吃喔!然後还有烧肉饭、贡丸汤,我去弄热你先去洗澡,等一下就可以吃了。」

我凝视着她在厨房忙碌的背影,心中无限波澜。

麦麦为什麽要对我这麽好?

其实她大可以像其他人一般的疏远我,就像陌生人一样,但是她为什麽要为我做那麽多?

「怎麽了?」见我迟迟没移动,麦麦疑惑的皱眉。

我轻摇头,丢下包包,走进浴室。

「对了,我跟你说我今天超衰的,洗到一半热水器的电池没电,害我只能洗冷水,好险现在是夏天。」她在门外跟我分享。

「不过你放心,我已经把电池换好了,你就放心洗吧!」

「然後我今天在厨房发现一只大强,我还跟牠奋战超久的,最後牠败在你的拖鞋下,哈哈!」

我弯起右脚,拖鞋的底部没有任何脏污,仍是乾净的,再看看左脚,一样清洁。

「你放心啦!我帮你把拖鞋洗过了,我哪有可能那麽坏心,嘻嘻!」

听至此,我淡淡一笑。

「对了,班上的公关在问我们要不要去联谊,她说这一次是企管系主动提出的,好像是新生,天呀!要跟比我们小的男生联谊,好奇怪的感觉,他们为啥不跟我们国贸系一年级的学妹联谊就好?好奇怪唷!」她开始在门外喃喃自语。

「不过这年头也流行姊弟恋,搞不好我可以透过这一次联谊终结21年还单身的命运了!」

我大概可以想像她在门外犯花痴的表情,於是沉默地继续聆听。

「溦溦,所以你要去吗?」

「你觉得呢?」我无奈的回答,边脱衣服。

「我觉得你会。」我听见她那银铃般的笑声。

「你想被我打吗?」拿起莲蓬头,开始调水温。

「好啦!啊──我的烧肉饭要烧焦了啦!」

於是,我听见她匆匆跑去厨房的脚步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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