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以分辨出现场有两个人。
听上去是烟雨的朋友,但又好像不是?
哎,虽然相处了这麽一天,但我发现她是一个很难懂的女孩子。
说话锐利就算了,我可以当这是她残废之後的心理创伤,但态度还真难让人摸透。
却让人很想理解她。
许森彦这家伙,介绍我这什麽老师,最好是能让我想起失去的是什麽。
算了,既来之则安之。
「那个,我叫林皓,白字旁的皓。」
其中一个女生开口了:「严可妮,严肃的严。」声音听上去是一个颇有气场的女孩子。
「另外一个呢?」
「白、白晴妤……」听起来很没自信心。
「琴妤?还真适合来学琴。」
「呃不是,我那是晴天的晴,女部妤,而且我不是来学琴……」
「噢抱歉,哈哈。」
尴尬了。
我不懂烟雨要我帮什麽忙,怎麽帮?这两个女孩来这里的目的说不定她也不知道,何况我这个瞎子?
「我们今天主要是来找烟雨姐谱曲的,这里有些词,可是你看起来没办法看见。」应该是严可妮,直戳了当的说白了,让我苦笑了下,还真久没看见这麽大胆的女生。「是看不见,不过你可以用念的,我试试看能不能谱出来,但需要另外一位,是晴妤吧?帮我写下乐符。」
「可以,那麽麻烦你了。」大概获得白晴妤的同意,严可妮回应,我听见她拉椅子坐下的声音。
「先说,我可能不及你们烟雨姐。」
严可妮无视我的警告:「开始吧。」
真是一个我行我素的女孩子。
「从第一段开----」
咚嗯----
属於钢琴低音部分的沉重声音响起。
「怎、怎麽了吗?」那声巨响吓到我,但我看不到只好发言询问。
「等等。」严可妮捂住我的嘴不让我询问,钢琴沉闷的音色回响环绕,逐渐消散然後静止。
空气静的只剩心跳。
「林先生,你跟烟雨姐是什麽关系?」
白晴妤这个问题是要我怎麽回答,师生?她又不当她是老师;朋友?屁啦。
「该怎麽说,我还没懂过烟雨,但我试着想了解,因为她心上好像缺了一块,就像我一样,所以我想尝试着协助,好像这样可以顺便找回我自己的意义吧。」
「你的手表……」
抚过手腕上对我没有任何帮助的电子表,我微笑回答:「这是一个朋友送我的,他对我而言蛮重要,所以就戴着。怎麽了吗?」
换严可妮开口了:「可以冒昧请问林先生你朋友大名吗?」
「噢,他叫许森彦,是他昨天晚上送我的。」
我好像听见谁倒抽气的声音。
「是发生什麽事情了吗?你们互相认识吗?」
「那个许森彦,他是不是有个哥哥,叫做许森纬!?」
「这我就不清楚了。」
撒谎。
我为什麽……撒谎?
然後又安静了好久,一世纪一样的空寂让我连大气都不敢喘一下,气氛很危险,让人窒息。
我还在思考怎麽化解僵局,白晴妤就率先打破沉默。
「烟雨她,有一段过去----」
「晴妤?」
「没关系的,他该知道,他做得到,对於这件事。」
「……我听不太明白。」我提出我对於他们对话内容的不解,什麽做得到做不到?什麽该知道不知道?
气氛越来越诡异。
接下来都只有白晴妤的声音,清澈明亮却不怎麽开心。
「烟雨的过去有点不堪。
因为家人对她抱持的、莫大的期望,她从小就不怎麽游戏玩耍,空闲时间就是读书,然後读书还有读书。
还是孩子的她根本不知道何谓朋友,班里的人也都拒她於千里之外,直到有一天邻座的男孩大无畏的找她说话,才打开了她的世界。
烟雨很依赖,很依赖那个男孩。
男孩知道,而他也任由烟雨黏着他不放。
才几岁,他们还傻傻以为那是爱情。」
情窦初开之类的吗,怎麽这麽偶像剧。
「直到男孩长大了,开始懂了情绪为了另一个人牵引的感觉,开始懂了一种心会跳动的感觉,开始懂了目光会追随另一个不熟悉的脸那种期盼的感觉。
开始懂了喜欢是怎麽样的一种感觉。
他还是像以前那样对待烟雨,却保持距离;他还是会关心烟雨,只是多了点漠然。
烟雨很敏感。
有一天男孩告诉烟雨她和他不该再这麽亲近,应该要有一些距离了,因为他们只是好朋友,而他有女朋友了,一种比好朋友更重要的存在。
他终於明白他和烟雨的关系不是情侣。
但烟雨还不明白,或许她真的恋了吧,可是人家才不当一回事。而她只懂紧抓着不放,哭喊着不要,存在的好卑微。
『我的生命不就只有你而已!』
这麽沉重的话语对方可承受不起,他要她身边那些朋友好好陪伴她,但似乎不怎麽起效,反而让她更加封闭,更加拒人於千里之外。
後来毕业了,她为了继续见他一面,故意以他的程度上了和他同一所高中,虽然那所高中还不错,但如果是烟雨的程度可以更好的,她却低就了,都是为了他,那个已经比烟雨成熟太多的男孩。
然後在一次放学回家的路上,计程车煞车失灵,加上迎面而来一个闯红灯的女孩,车祸这麽发生了。」
我消化完这些字句,却还没听到白晴妤再次开口。
她似乎在哭泣。
「车祸发生了,烟雨从此下半身不遂,被撞的那个人死了,好巧不巧刚好是烟雨喜欢的人和他女朋友分手的那天,超级戏剧化,死的那个就是那位女朋友。」严可妮用极为讽刺的口吻把最後的故事了结,卫生纸抽取的声音被白晴妤爆发的哭声掩去。
「烟雨直击了一切,情绪多复杂,哀悼和痛快纠结在一起让她对这样的自己感到嫌恶,把气出在晴妤身上。」严可妮补述,我好像听见脚步声和哭泣声一起远去的声音。
只是为什麽发泄对象是白晴妤?
「烟雨跟晴妤……?」
「烟雨的本名是白燕妤,他们相差十岁。
老来又得子,让白晴妤备受宠爱,看着白晴妤总是嘻笑着过日子让烟雨、应该说是白燕妤,感到很不悦,凭什麽她这样努力还比不过白晴妤一个笑脸,所以她仇视白晴妤的同时又更依赖许森纬。
许森纬的女朋友似乎跟白晴妤很像,不是长相的像,是给人的那种感觉,就是让人很喜欢和她一起的那种外放活泼,在这种情况下,白晴妤的存在对於白燕妤就是一种苦刑。」
我不知道我该说什麽了,对於那个女朋友其实我是知道有这麽一个人的,而且我不止知道,还跟她交谈过。
现在告诉他们这个也不知道该不该。
「晴妤刚从英国回来,她因为白燕妤这几年情绪更加不稳定所以远赴英国读书,接下来发生的事情就是刚刚那样,烟雨仍然对她不理不睬,甚至用厌恶的眼光看她。」
厌恶啊。
什麽样的心结才让严可妮用厌恶这样的词汇形容烟雨对晴妤的姿态,用如此严肃的词汇。
「晴妤?」
「她去厕所了,让她冷静一下。」
所以刚刚的脚步声的确是白晴妤。
「我看不起烟雨,那样自甘堕落,都已经十年的事情了何况她是把气出在比她小十岁的妹妹身上,很不应该,去他的非常不应该。」
严可妮没有声调的说完那句带有不雅字眼的话语,於是今天已经不知道重覆几次的,又安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