经过一间名店，穆硕跟一个少女打了个照面——她身穿一辑只刚好盖过大腿一半的紧身浅橙色吊带裙，一张年轻的脸勾画入时，却不显媚俗，只是太过艳了，像一朵太早绽放的蔷薇。起初穆硕认不出少女的脸容，只是对方猛盯着他，他脑中才浮现出另一张与之相似、但清纯得多的脸孔。
是Jane。而且她勾着一个猥琐的、头发半秃的中年汉的臂弯，一看到那男人比车头灯更闪的、金澄澄的腕表，穆硕很快就知道这是怎样的一回事。事实上他们对视的时间很短，便擦身而过。穆硕并没有将事情放在心上，甚至没打算要告诉穆绫，反正他这个哥哥已经全无信用可言，不管在弟弟面前怎样说Jane的坏话，他也不会相信。
更何况，穆硕也容不得自己弄得如此下作。没错，他是眷恋着自己的弟弟，但犯得着污蔑另一个少女，单是为了让弟弟爱上他吗?他为什麽要弄得如斯田地?这样的话，他甚至不是一个男人，而是个心眼很小的八婆。
那个下午，他却接到Jane的电话。不知道Jane是怎样得到他的电话，他们根本算不上有交情。然而恋爱中的人特别糊涂，或许Jane是趁弟弟不察、偷看了他的手机才知道。她约穆硕去附近一间快餐店见面。那时，Jane已经卸了妆，穿着白色T恤跟鹅黄色的长裙，清纯的模样有如一朵雏菊，已没有刚才的冶艳。
「你为什麽不跟阿绫说我的事?」
「你又觉得我为什麽要说。」
「你眼睁睁看着自己的弟弟跟一个这样的女人相爱。」
「再说，你们真是相爱着吗?」
Jane嫣然一笑，拨弄着脸颊旁、云雾一样的秀发，垂着眼时，两扇羽睫投下两泓淡紫的浅影，看来疲累，又有种柔弱的美感，她徐徐道出她的故事:「我爸爸在我很小的时候就去世了。我妈妈一个女人扛起一头家，在一间酒楼当洗碗工，前两年肌肉劳损、腰也痛得厉害，根本没办法出去工作。我一个未成年的女生又能做些什麽呢……」她单手托着香腮，有一下没一下地搅拌着咖啡，以银匙舀了一些，送进柔嫩的红唇，全程没有看过穆硕一眼，惆怅低语:「你是不是觉得我……很下贱。」
穆硕先是不语，再握着她的手，在她手背扫了一下，他指头的薄茧擦过一片细腻如凝脂的肌肤，然後他笑说:「对，真是下贱到极点了。」
Jane意外地扬起双眼，方寸大乱，而穆硕从容不迫地说:「你的指甲看似是平平无奇的淡粉红色，但是涂了护甲油，很水嫩，而且连死皮都完全去掉，还蓄着这麽长的指甲，手背、掌心与指间的皮肤滑不溜手，这麽一双美丽的手，实在不似是刻划着生活痛苦与沧桑的手。再说，你这只戒指，」穆硕以拇指擦着Jane套在无名指的银戒:「是纯银的。」
「你知道吗?」
「嗯?」
那晚，窝在Jane独个儿住的小房子里、让Jane慵懒地背靠着他的胸怀时，Jane就是如此没头没脑地问了他一句，「你知道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