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他们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收拾完陆协宇的行李并把它们全数归位，接着温晨皓洗了将近半个小时的手以後，他们一起来到公司楼下的小火锅店吃饭。
公司提供的宿舍周边环境非常不错，除了走下楼来整排都是卖吃的以外，邻近地区还有运动场、公园，虽然商店林立但是住家并不算多，大部分都是目前当红艺人的私人住所。
「你怎麽会答应跟我一起出来吃饭？」才刚点完餐，温晨皓便想起什麽似地走出店门打电话，在他回来以後，陆协宇劈头就问。
面对陆协宇没头没脑的问句，温晨皓微微侧头表示疑惑。
「怎麽，我该拒绝吗？」拿出自备的湿纸巾擦拭着自己面前的桌子，顺道从背包里取出随身碗筷，温晨皓望了提问者一眼，再次勾起完美的一号微笑。
「我记得高中时期的你，是从来不跟人同桌吃饭的。」更不用说对人露出那麽恶心的笑容。陆协宇省略了这句後话，看着温晨皓熟练地擦拭着店里提供的餐具。
「其实，也不是从不跟人同桌。」
「不然呢？」
「只是觉得某些人没有互相交流的必要，何必浪费彼此时间？」温晨皓完成了餐具的清洁工作，满意地看着桌上既整齐又乾净的碗筷和汤匙。
随後他抬眼看着陆协宇手上几乎占满十根手指的夸张戒子，和长到几乎及肩的长型耳环。一身皮衣搭了庞克风的超长项链与窄小皮裤以及成套的皮靴，不得不说这家伙打扮得虽然花俏却也十分懂得搭配，尽管看了让人眼花撩乱却也不至於难看到哪里去。
──但也仅止於不难看而已，温晨皓笑了笑，并没有让自己的表情或是目光显露出一丝不该有的情绪。
「互相交流的必要？」顾着看那双修长白皙的手指灵巧地把餐具一一摆好，陆协宇显然也没看到温晨皓现在的表情。「怎麽感觉好像交朋友是为了商业利益？奇怪的家伙。」
「不然呢？」温晨皓理所当然地说道：「本来人跟人之间就是经由利益的交换产生连结，用感情交换陪伴与付钱买春，在本质上其实没有任何差别不是吗？」
「……」
有些尴尬的对话被服务生及时送上的餐点打断，温晨皓朝服务生笑笑并道了声谢，不意外地让那个服务生在离开前多看了他们两眼。
「不然你说，交朋友的必要性，在哪里？」两人都开始用餐的同时，温晨皓反问道。
一般人对於朋友的莫名执着是为了甚麽他根本不想理解，只是突然觉得这个即将要成为他室友的人或许有些值得了解的地方。就像父亲说的，如果无法真正理解人心深处的想望，要如何在最大的赢面之下获得最高的利益？
无论如何，那家伙在这方面的经验已经多他太多，要赢过他，就必须弄懂才行。
像他这种从小就接受英才教育，自制力大於一切的状态之下，何曾接触过所谓友情或者爱情这回事？
当了三年的室友，虽然会一起进出寝室，但也只有他忘了带钥匙而跑去巴着自己那几次，还有内务忘了整理被自己盯着打扫的时候。
其余的时间他的印象特别深刻，他们总是把彼此当作空气，陆协宇或许是因为觉得麻烦，而自己则是认为没有多聊的必要。
要不是这一次父亲在出家门前耳提面命，要他仔细观察遇见的人所拥有的非理性部分，他还真不想跟陆协宇有太多接触。
陆协宇被他这一反问堵得有些无语，怪不得这家伙连跟人多聊几句都不肯，只要想着闲聊两句去找他说话，不管任何人最後都只是落得被打回票的下场。
打回票，就是，俗称的句点。
这样的挫折、这样的屈辱，身为他高中三年的室友，陆协宇可从来没少受过！
「这问题一定得想得那麽清楚吗？」陆协宇答得有些气弱，说句实在话，他自己也不知道交朋友的必要性到底在哪里。
高中毕业後都鸟兽散了，高中时追着他们跑的女生也是一个不剩，还有联络的好像就那几个曾经一起做过疯狂事的好兄弟，回想起来交那麽多朋友好像也没甚麽用。
充其量不过是在社群网站上多几个人给自己按赞而已，不是吗？
他们之间陷入一种奇怪的沉默，陆协宇有一口没一口地吃着，形同嚼蜡，倒是温晨皓吃得津津有味。
「其实，我觉得你的想法让我有点难以理解，我早就想跟你聊聊这件事情了。」温晨皓注意到陆协宇的异状，他停下进食的动作，修长骨感的乾净十指交叉着抵住下颔。
「啊？」
「不理解你的打扮、你的所作所为，还有你生活的目标。我觉得你看上去好像交了很多朋友，但其实只是活着讨好别人，想让所有人都仰慕你吧？」拿起餐巾抹抹嘴，温晨皓重新端起白饭开始吃食。「但是，被所有人仰慕又是为了甚麽，这我就真的无法理解了。」
「……」
温晨皓对於陆协宇的沉默不以为意，或者该说他其实根本没注意，只是自顾自地吃着眼前的食物，直到自己的锅子空了一半，他发现陆协宇才吃没几口，就意兴阑珊地吃不下去。
「怎麽了？」轻描淡写地问了一句，但是却没有为此停下筷子。顺手替陆协宇把鸡蛋打进火锅里，然後拿起汤匙稍稍搅拌。
「……你一向都这样吗？」陆协宇问道。
这真的是第一次。自己外放的表现被解释成这样，虽然不全然是事实，但是加上刚刚地反思却也让他着实有了被刺痛的感觉。
要不是眼前这人的容颜太过俊秀完美，他刚才真的差点拿起整锅汤朝他的脑袋当头浇下。
虽然很不想承认，但要比五官身形气质，温晨皓确实都比自己优秀太多太多了。当初会无法拒绝他命令自己打扫，大概也是因为这样吧？
「我说错甚麽了？」拿起一旁的汤桶替陆协宇加些汤水，被放置将近二十分钟的火锅已经煮到只剩半锅汤。这麽浓稠的汤要是入了口，他不一口气喝光店里提供的饮料才怪！
「……」陆协宇看着温晨皓自然的贴心举动和一副事不关己的模样不禁气结。这是要让他恨他却也恨不成他吗？
「你吃不吃？」帮陆协宇把火锅料一股脑儿倒进锅里才算告一段落，温晨皓把锅杓还给对方，然後继续进攻自己眼前的食物。
「……谢谢。」脑袋像挨了一记闷棍般，陆协宇只得认命地开始埋头猛吃。
约莫半小时的光景过去，温晨皓已经吃完了火锅开始优雅地享用店里提供的冰淇淋，陆协宇的锅子也差不多见了底。
终於从食物堆中探出头後，陆协宇才发现温晨皓顺道帮自己倒了杯无糖绿茶。
「解腻好，喝完这个再吃甜点。」用下巴指了指那杯绿茶，温晨皓朝陆协宇笑笑。
「……」这好像是第一次看见温晨皓那麽放松的笑容，就在他们睽违了五年之後重逢的首次一起吃饭之後！？这可是他高中三年从来没见过的表情啊！
陆协宇楞了楞，这家伙果然不是普通的危险，除了长得帅以外，刚才的笑容完美得让他差点忘了对方是自己绝对不会想要沾上的洁癖王子。
「又怎麽了？」温晨皓吃下最後一口冰淇淋，从怀里掏出湿纸巾抽了一张拭过嘴以後，翻面把十只手指头都擦了个清洁溜溜。
「没、没事。」陆协宇感到莫名地心烦意乱，端起桌上的绿茶一股脑儿灌进胃里，然後准备起身去取用冰淇淋。
「等等，拿这个去。」温晨皓递了一个自己擦过的小碗过去，还附上一个小小的汤匙。
「谢、谢谢。」
他们吃完离开餐厅的时候天色才刚刚暗下来，温晨皓出了门以後随意地伸伸懒腰，望着看起来依然局促不安的陆协宇。
漫步在街上是饭後难得的悠闲，虽然没有言语，但是他们都知道今後的日子不可能像现在那麽悠闲了。怀着不同心思，他们却不约而同地在心中满足轻喟着。
「陆协宇，你到底怎麽了？」
对於这问句，陆协宇并没有回应，只是在心中忖思温晨皓突来的改变是怎麽回事。
难不成，真的是毕业後这两年让他产生了重大转变？
「我没事，只是……」
「只是？」他们同时停住了脚步，温晨皓狐疑地望着陆协宇欲言又止的表情。
「我、晨皓，我可以这麽叫你吗？」
「可以。」出了甚麽错？从刚刚开始照着夥伴的建议跟身边的人互动以後，陆协宇就变得怪怪的。
温晨皓挑眉，示意他继续说下去。
「呃、晨皓，我们做个朋友好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