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火花四散的声音。
梦里的火光肆意乱窜,直至聚集成一道火炷窜入体内,很热、很凉。
心口发烫发热着,之後我的耳边。
那是呢喃,那是哑声。
『对不住……但,要活下去……务必……』
那道在体内流动的火流速缓慢起来,也附和着她的哀声。
『跟他,一起──』
──。
TaiwanAM11:37
来到家附近的杂货铺买老妈要的盐,我还是心里想着请求老妈办理转学的念头蹭到货架前拿了盐巴味素各三包再去冷冻柜拿了小美冰淇淋一袋──
啊,我忘记跟阿方问候了!阿方的本名是慕华方,跟我同龄经历过定生死的基本学力测验。
我是食物中毒,她是太紧张以及大姨……咳,人家生理期带来的剧痛弄惨她了。听老妈说阿方是杂货铺的孙女,总在放假时过来帮忙照料生意。毕竟从小相处到现在也算是青梅竹马吧,虽然跟她在一起难免经历过我从小衰到爆的体验但──
在她的身边,我受的伤没有那麽严重。
「阿方,午安啊。」眼前的青梅竹马听见我的招呼抬起脸浅浅笑了一下,手接过味素和盐结帐。「阿方,这次基测还好吗?」
「唔,还好,只是偏科了。喏,一百七十九。」看着阿方的低马尾轻轻晃着,「阿漾呢?需要袋子吗?」啊,後面是问我要不要袋子,我想还是跟她要个袋子好了。
「也不算好……只是填到怪学校了,啊哈哈。」拿出五百大钞让阿方找零的时候心头闪过一个奇怪的念头,让我脱口而出了──「阿方,之後你会去哪个学校?」
突然有些担心她,心里莫名的担心着。
「我?夜间部吧,也没什麽头绪呢……工科吧。」像是安抚我的说法,阿方点点头,随後像是想起什麽掏了掏围裙上的口袋,摸出一颗接近透明的水滴状水晶。
阿方把我的手拉了过去、将水晶放在我的手心;两个指节的长度、五厘米的厚度,里面有薄薄的云雾及裂痕。
或许是因为放在口袋里所以温温的吧。连带熨烫了我的手心
「是护身符,给我带好啊。」她笑眯起眼睛的模样很好看,像柔柔的月光一样。当然不包括那威胁的字句。
我乾笑应着,连忙把找零回来的钱还有水晶塞在皮夹零钱包里,在临走前忽然被叫住了。
我回过头的瞬间,有个模糊的影子跟阿方重叠,那时候我还不会分辨是什麽,只是因为阿方跟那影子的表情……
她小跑靠近我後,便拂手往我肩上、头顶一一拍开,然後身体——变轻了。
只是我没有仔细留意她指尖上灰灰的脏污,以为是普通的灰尘而已。
「去学校读书时,注意安全啊,还有记得想我、不然我会寂寞的。」像是叮嘱的话语,阿方笑道。
「我会,我会把水晶带在身上的。」
「唔,那就说好了啊。阿漾,保重罗。」
要是我能知道她的意思,我想就不会发生以後的事件了。
「好,你也要保重,再见。」
——
日期:开学後三天。时间:未知。
在被有如用生命搏斗的阵法传送课结束後,下课钟没有响几秒,教室拉门迅速被拉开,听着拉门轨道上那人脸的惨叫吓得我缩起肩膀,接着听到音阶再高上两个阶的惨叫,啪滋,拉门又被妥妥的关上,我忍不住去看看那拉门,看到隐约一摊红色让我迅速回过头。
夭寿喔,谁那麽残忍把它弄到喷血的。
脑袋突然一阵剧痛让我趴向课桌椅,都要以为我的鼻子要撞断了!然後是熟悉的骂声。
「你再脑残试试看。」
啊,是学长。我想应该不能漏掉学长残暴的动作──啊不对这样不就是在说学长夭寿了吗?
「啊痛痛痛!」我的後脑勺被赏了夺命连环巴,泪眼汪汪的往後望着隐忍怒气的学长,学长你的手都不──
「我相信你想要换个方式被揍,褚。」
我错了,对不起。
「不过学长找我有什麽事啊?」我揉着头将课桌上的课本铅笔盒收好,叠好一半成功一半失败的传送阵符纸塞进包里。
「任务。」
听到这词我颤抖了一下,并不是因为是接任务的害怕喔喔喔喔喔!绝对不是!
「给我闭脑!」
「啊痛!」
但是这感觉很不好啊、像是跟我亲密的人有关……心突然一阵躁动,我猛然抬头望向学长的脸,他的红眸没有任何波动,却映着我慌乱的表情。
「跟你有关没错。」
欸?
「把它拿出来,快!」
等等你突然要我拿出来我是要拿什麽出来啦!我一边急一边捞口袋跟包包暗袋,甚至铅笔盒都捞过了,到底是什麽跟我有关的人──
「白水晶!」
「呃?喔、喔!」啊对、白水晶。
阿方给的白水晶。我突然想起她给的有浅浅云雾及冰裂纹路的白水晶,拿出皮夹打开零钱包的地方将它拿了出来──。
「它……怎麽……」几乎颤抖着手,快要拿不住它了。我看着白水晶里面除了云雾跟冰裂以外,还有由内向外破碎的痕迹,原本能感觉到温温的,现在只剩下透骨的冰冷,好像快死掉了一样。
学长没有多说什麽,只是抽出我刚刚在课堂上画成功的传送符放在桌上,拿过几乎快碎掉的白水晶,没想到白水晶浮空在上头静静地,在旋转。
「褚,你听好,任务内容是救出委托人的亲属。」学长盯着转个不停的白水晶,里头隐约的灰色让他微皱着眉头……等等,灰色?我紧盯着白水晶透出的灰色,「需要媒介来传送至任务对象身边,现下状况过於紧急无法从委托人手中得到媒介,获得的情报,能充当媒介的物体则是在你身上。」
媒介?阿方给我的白水晶是媒介?
「她在白水晶里注入思念,自然形成媒介了。」学长停顿了会,接着看着我,「拿好你的东西,跟着我念。」
欸欸欸念什麽啊!!
「闭嘴!不想救你的朋友了吗!」
好我闭嘴。我闭上我的脑中废话,我仔细听着学长交待下来的……
「『以此物为媒介,为我织出引路至思念最终之处』。」
我重复了学长的话,接着由移动符作为中心往外扩大,移动阵法透出暖白色的光──
好大。我只有这个感想,但心头上的不安依旧无法散去,之後我跟学长还有我的课桌椅消失在阵法之中。
当然我也不知道下堂课开始时,同学会不会爆出脏话说:干!课桌椅不见了!
──。
我的视线一片灰色又模糊……快不行了吧。慕华方暗自苦笑,先是颤抖的伸出双手,仰躺望着由指尖往身体的方向拓展的深灰色。
一直,一直隐瞒着。这个身体、这个奇怪的体质的事情。
那奇怪的学园避开不填,而填上了工科夜间部,在白天报到後回家的路上,看见了坐在地上哭泣的小女孩,便过去帮她了。
她哭着说身体痛。慕华方想到这里,那时候在树荫下没有留意到她的整体状况,更不要说是她是活物还是什麽的。
因为是小孩子而出手帮忙了。
在伸手触碰上小女孩肌肤才发现那股冰凉不是人类拥有的,惊觉反应过来要抽手时,小女孩一把抓住我的手,握在手腕上的手指变得乾枯像是一把枯骨,抬头看着小女孩的脸,也剩下皱巴巴的皮黏在头骨上。
『姊姊,不救我了吗?』
「……我……我真的……不能……吗……。」我无法分辨什麽是活物、什麽是死物。只是觉得,想救、想拉──
从喉咙深处发出的哀鸣,响彻这由灰色描绘的空间。
四周有如浓墨的黑,一点一点的爬向慕华方的方向。
亮灰色的中心,是慕华方所躺的地方。
──
我紧闭着眼,直到脚落地後的实感才睁开眼睛,发现学长已经离开我身边有一段距离了,我连忙冲过去差点被课桌椅绊倒,摀着腰一脸窘样的望着走在前方的学长。
「你的移动阵还有些错误,回去再指导你。」学长对於我的移动阵法评论,有些鄙视,但是至少好的一半是成功的开始!虽然不小心把教室的课桌椅给欢乐的传送过来了!
好的学长!不过现在……忍不住张望着四周,这是由灰色建构出来的地方,「学长这里是哪里?」
「鬼族的空间。」
「欸欸欸!!」
「安静,不然就──」学长侧过脸,大拇指用力的往脖子上作势一割──
对不起我错了,真的。我诚心道歉。
「哼。」学长拿出爆符,像上次退公园那个什麽琳的鬼族时变化出黑色长枪,眼神一瞪让我的身体绷紧,连忙把几张爆符捏在手里,跑去学长身边。
「阿方到底在哪里……」我不安的张望四周,或许是扯到自己的青梅竹马,反而没有那麽怕,像是激起了勇气。
那是不管怎样都要把她找到的勇气。
「褚,这里。」
我没有注意到前方撞上学长的背後,撞疼鼻子导致酸酸的,揉着鼻子的过程我还看一下学长的黑袍上有没有沾上奇怪的液体,但是这脑补的动作迎接了学长的暴力後巴。
我只是想看学长的衣服有没有弄脏啊──
「你……啧,站这里。」学长指指他的面前,要我站上那个位置。我迟疑的站上後学长将刚刚作为媒介的白水晶交给我,随後丢下一张我没有看过得紫色符纸在地上,「等等你闭气,没塞好你的鼻子被追着跑,回去死定了。」
好的。我用力吸足够的氧气憋着,虽然嘴巴鼓鼓的蠢样让学长差点动了杀心,但他还是忍了下来,用爆符做的长枪点开紫色符纸。
接着四周画面一转,我看到附近有个亮灰色的点有个躺着的人影子,接着是浓墨的黑由四周往人影冲了过去。
「阿方!!」脱口而出的叫出她的名字,人影有着明显的颤动着,接着那细碎的声音让我有些疼。
对,是疼。
学长突然把我踹出去,在我还没反应过来站好时骂着:「快过去把她抱起来!」
「喔、喔!」拔腿奔向阿方躺的地方,在看见她的时难免停顿几秒,接着一把抱起她,「你的手、阿方你的手!」
她的手,原本是肤色的地方却由指尖到前臂变成了深灰色,就像是前阵子看过得鬼族一样,死屍的肤色。从那次杂货铺分开前阿方为我拍拍身上的灰尘以及指尖上被我瞄到的一点灰色,是不是跟那个灰尘有关系?心跳的很快,但还没注意到一股腥臭往自己冲过来──
「褚!」
「呜!」学长叫了我的名字让我回过神,鬼族那腐烂的脸离自己剩下两公尺远,沿途的液体滴答滴答的响着──
怀中的人将深灰色的手伸直,掌心朝着鬼族:「净如风……」
阿方虚弱的念着什麽,但她念出的语言轻飘飘的,然而冲到我们面前的鬼族在离阿方掌心三十公分处,被由掌心作为中心,一阵撕裂的风将鬼族的躯体扯烂,并且消除了那股腥臭。
在鬼族被消灭後她的手垂了下来,这次她的手指指尖更惨了,变成了黑色!会不会变成需要截肢这是缺血缺氧吗──
「褚!把你在课堂上的传送符丢出来!!」
啊对我还有传送符!连忙抱紧阿方我抽手拿出包里的移动符甩在地上,接着学长一个箭步冲了过来,用长枪画了个半圆,浓墨的黑色像是惧怕着什麽逐渐往後退,最後不到几秒的时间冲了过来,像是要吞噬我们!
学长将长枪射向黑色,一阵爆破声响起,在狂风席卷过来之前学长踏到移动符上,於是移动符启动了。
我只能紧紧抱着阿方。
就像当初我跟她第一次相见时,她紧紧抱着因为衰而吸引各种祸事的我一样。
『不痛了。』
『我在这里。』
「阿方我在这里……」
──
当初见到那个男生时,他正哭着。
但我知道他被黑色的东西弄着玩着。
是各方的好兄弟跟不怀好意的灵体,或许是因为体质的关系而靠近他。
刚回到奶奶家的我放下我手中的布娃娃跑开,先是跑过去抱紧了他。
在将他扑倒後,後面卡车惊险的撞凹了路灯,然而我们只受了擦伤。
我看见黑色的东西在我靠近後连忙散开了,於是我对那个男生说:「不痛了,我在这里。」
那是我跟他的初次见面,扑倒与被扑倒、被鬼吓跟吓跑鬼。
褚冥漾认识慕华方的过程。
──
时间:未知。地点:Atlantis学院保健中心。
我坐在阿方的病床旁看着她,刚刚辅长为她做了治疗时,也骂咧咧的。
这空档学长打电话回报任务情形给公会,并且提问了一些问题。
比如:为什麽任务对象没有任何纪录却被鬼族抓进空间。
还有:这个人应该是要进入Atlantis学院,为何独独漏掉她。
「等等,阿方也是要就读Atlantis学院?学长为什麽知道?」
「因为我是黑袍。」
……好吧,学长是黑袍。但是我真的好想吐嘈啊心痒痒的。我在心中骂到,但是突然起了鸡皮疙瘩跟寒颤,学长好像在瞪着我瞪着我瞪着我抖抖抖抖抖……
学长一边讲着电话一边跨步离开保健室,在关起拉门後,声音完全隔离起来了。
对了,说起来我真的不知道阿方的事情……我低头看着熟睡的阿方,她的浏海散落在两鬓旁露出清秀的脸。
她很温柔,在某些时候也很霸气。
假期间能够出来的时候总是跟我在一起。说是要是跟自己在一起,自己就会比较少受伤了。
奇怪的是,跟她在一起玩的时候我也很少受伤,但是逐渐的,我的衰运似乎逐渐传染给她了。虽然在很小很小的地方,比如在假期过後的大考。
她的奶奶很温柔,也会拉着我说:『阿方傻傻的,要多多照顾她。』之类的话,但是我老妈也笑笑的回应:『漾漾笨笨的也请多多关照。』当然这些都被我当作耳边风,我才不再意别人说我笨呢。虽然我姊用那种鄙夷的眼神看着我以外,也用看起来担忧的眼神看着阿方。
阿方来家里玩的时候,看到老妈的肩膀有些酸,就会主动问着要不要按摩之类的话,後来老妈让她按了之後全身神清气爽、老爸下班回到家也让她按摩,身体轻松很多,但是不知道为什麽,阿方总是在按摩後回避老姊的视线。
像是什麽事情会曝光一样。
最後某一天终於被老姊抓包了,阿方被老姊拎去了房间好好的教训一番後,阿方一脸似懂非懂的出来,然後跑去厕所洗洗手了。
好像从那时候,就有洗手的习惯了。在碰触人体之後……吧。
我想到这里,床上的病号有些动静,然而学长似乎也说完电话回来了。
先是进去里面的隔间跟辅长讨论什麽後,拿出了一袋资料。
对,是那个Atlantis学院厚死人不偿命、重死你是应该、摔掉它更是你活该的就学导览手册,接着我被学长拿那本摔者死的就学导览给巴头了。
学长不是摔者死吗为什麽你没有死!
「因为我是黑袍还有是你该死不是我。」再巴,然後把就学导览的手册丢在我头上。
我没有人权这东西我没有呜……我哀伤的把厚度有如砖块的就学导览手册拿下来放旁边,趴在阿方的床舖上欲哭无泪,直到头顶上有着被抚摸的感觉,然後是轻轻的笑声。
「阿方?你醒了?」我连忙爬起来看着躺在病床上的阿方,阿方只是揉揉我的头。「还好吗?手有没有怎麽样?」
听到手,阿方的脸垮了下来,她缓缓举起手臂查看,印象中的黑色已经全部消除,只剩下肤色,很乾净。
阿方一脸觉得奇怪。「我很好、手也应该……还好。」
「阿漾,这里是哪里?」
「呃……这里是……」我搔搔脸求助的目光丢──到学长的方向。
我收到学长鄙视我的眼神。
「这里是Atlantis学院的保健中心唷,小姑娘。」辅长凑过来笑咪咪的看着阿方,学长哼了声。
还好辅长帮我介绍了,我松口气。「阿方,这里是我就读的学校,Atlantis学院。」
「是那个志愿名单最後一页页尾的学校?」
「对啊,是那个学校喔。」
「Atlantis学院,也是全异能学校。」学长简略的说明一番,并将那後死人的导览拿了起来放在她的被子上。「拿去看。」
阿方虽然困惑但还是能听的懂,不像我当初知道时那麽蠢,但是在她听到学长的声音望过去时一脸惊讶的眼神。
然後她吐出的话让我喷笑了。
「Cosplay吗?」
噗哈哈哈哈哈!!
「靠!」理所当然,我的後脑又可怜的被重巴了。
悦耳有如水晶音乐的铃声响起,像是从装着导览的牛皮袋子里传出来的,阿方疑惑的看着袋子,接着伸手先是掏出手册後,再掏出那只黑色智慧型手机,困惑的看着我们。
「接起来。」
阿方从善如流的接起手机,里面传出,男人的声音。
应该是她亲属的声音吧,阿方的脸色有些不大好。
「我知道了,我会办理转学手续。」
『不用,你直接填好就学资料,转学的事情叔叔帮你处里。』
「……好。」
「在挂掉电话前,我可以问吗?」
『嗯?』
「一定要?是必要吗?」
像是沉默了许久,电话的另一端轻轻叹息。『是的,需要……』
『你需要在那所学院学习保护自己,你十六岁了,我们再也无法保护你了……。』
阿方脸色很不好,我只能伸出我的手轻轻拍她的背。
「……慕。」学长叫着阿方的姓,阿方抬起脸望着。「在这里能学到保护自己的方法,也能守护别人。」
「不是用错误的方式,将变成错误的因延续下去成为果。」
学长的话像是点醒阿方,她有些怅然若失。
「冰炎说的没错,你的方式或许对你来说不是错误的,但是在对於身边的人事物来说,这样的超近路的方式,也会害了他们。」辅长语重心长的说着。
「保护别人,是要在建立不伤害自己为先。」
然後我看着阿方,看着她静静的流下泪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