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
下班後，回到自己住的小套房，放下手中装满店内多余寿司的透明袋，她踢掉鞋子，脱下外套，直接钻进被窝里，拿起出门前还在看着存摺。
打开存摺，习惯性数着上头的数字。
再努力一点。
再多一点。
再累一点。
「好日子应该很快就会到吧……唉，人生哪。」她头靠着枕头，看看时间还早，抓起外套，又重新出门。
手机里累积近乎上百通的未读，全是学校里和自己有暧昧关系，或者玩玩的男生，脑中又跑出安古秋今天说过的话：『你会得病』。
火大的关上手机，她洗脑自己，别去在意、别去在意、别去在意，但额边一直有条青筋抽动，让脸上的笑容破裂。
「真是阴魂不散的家伙。」连下班都还得想到他。
叮咚。
「您好，欢迎光临。」
她两手放在外套里握紧暖暖包，走向超商柜台，看着店员背後的柜子，牙痒的挑选着。
「一包维珍妮。」
「收您一千。」
『Thedeepdeepdeeperwego～Feelingalone,butit’sohsosimple～Letitgo』
走出超商，手还在拆菸盒，手机就响起音乐，烦躁的用牙咬破塑胶，先将菸刁在嘴边，这才慢慢接起电话，本来打算如果等不到接起就挂断，还能省下力气。
对方彷佛不接起就不罢休，死命的响。
虽然她很爱这个铃声，但也不想一直听哪。
「喂？」坐在超商外座位区，她仰着头，无奈的开口。
『你今天没有把作业拿走。』安古秋冷淡的嗓音传出。
哦，是臭脸王。
「大魔王，我是故意的啊，你感觉不出来吗？」死脑筋。
利凛拿出嘴里的菸，妨碍了讲话。她趴在桌上，回的懒懒散散。
『我是你的邻桌，你不写作业，我会连带受罚。』
「那你就轰轰烈烈捐躯吧。」下班都累死了，哪有力气写作业。
她听见手机里传来很轻很轻的一声叹息，能够想像他的表情，利凛差点又要憋不住笑声。
『你在哪里？』
「一条腐败政府不断挖了又填，挖了又填，一个月大概工作十天休息十天聊个十天，导致柏油路严重龟裂不平均，让我走路都会摔倒的家门外。」
她听见隐忍的抽气声，又想大笑了。
『说重点。』
「就我家附近那间7-11，阁下经常拿作业来给我的那间7-11，每次都站在外面吹冷风的7-11，啊，我记得这间晚班小妹不是还跟你告白过——」他切断通话了。
利凛脸趴在桌面，看着通话结束的介面，大魔王八成又一脸很不爽。
啊，真愉快啊，想到他的大便脸。
「终於清净了。」坐起身，她两腿伸直抬起，伸了一个懒腰，然後慵懒的靠着椅背滑低身体，拿起桌上的香菸，正叼进嘴里时。
「利凛！」
噗。
这麽快。
打火机才转到一半，她抬起头，凝视脸色铁青的邻桌。
「真快啊，原来你那麽迫不及待想见到我，才分开不到一小时就受不了思念煎熬？」
「我们家只差一条街。」他绷着脸说。
她当然知道，只是想逗逗他罢了。
「作业给我吧。」要写不写就听天由命，如果回家还有力气的话，她勉强可以写个一行。
安古秋将手上的纸袋放在桌上，两眼却抽紧瞪着她嘴里的白色长条状。
发现他身上散发不友善的气息，利凛无辜摊手。
「我可是满十八岁罗，不好意思哪，身为全班最老的，我只能先长大了。」
「你不是现在才开始。」他抽回纸袋上的手，放在身侧。
那既笃定又肯定的话，让利凛闷笑。
「也是啦，我第一次偷抽不就是被你发现的？」
当时，她才一年级，却和三年级学长蹲在回收室，掩人耳目的吞云吐雾，点不到名的班长，他本人居然亲自找到她的人，还亲切的提了一桶脏水，直接往她身上泼。
没有预兆的一桶臭水淋下，她先是错愕，听见学长气到咆哮时，她看着他眼底的冰冷，却笑了。
「人生活久了，啥鸟事都能碰上呢。」她湿淋淋的站起身，白色的制服变成透明，她噙着笑，知晓对付安古秋这类人，什麽样的态度能让他更恼火。
或许有些变态，但她就是挺爱看他崩溃的。
「小凛，你胸罩都看见了。」三名学长发现养眼的画面，原本的怒火被慾火掩盖，他们望着她胸前讪笑，她却一脸无所谓。
比基尼也是这样穿，不过是露个胸罩。
但是，下一秒，她的外套却出现在身上。
扔来的人，是安古秋。
当下，她立刻就明白，他是故意泼她脏水，故意想看她难堪，却又准备好如何善後。
她慢吞吞穿起外套，道别还想留住自己的学长，跟着安古秋回教室。
被抓到，也只能服输。
她走在他身侧，低眸看着他手边提着的水桶，「安古秋，看来你忍我挺久的。」
「你是我的邻桌。」
她的眉在湿濡的发丝下扬起。
「你的错，我要连带受罚。」
那时，她又笑了。
怎麽会有这麽死心眼的人啊。
没想到，最後两人邻桌三年，那句连带受罚，她也硬是听了三年，更巧的是，还在同一个职场打工。
还真是巧？
偶尔她都会怀疑，这该不会是那家伙蓄意的吧？
不美好的回忆结束。
利凛由下而上看着还不走的安古秋，无奈的将菸收起，故意叹口大气起身。
「当人真累啊，成年後还得被管东管西。」
「作业记得要写。」他步履沉稳走在她背後。
因为家只差一条街，回去的路径也一样。
像个老妈子念念念的。
「知道啦。」
终於到了分开的岔路口，她提着纸袋，口袋装着菸盒，打着呵欠准备回家。
她要赶快洗洗睡，今天累死人。
「利凛。」
「干麻？」她疲劳的回头，望视站在路口的安古秋。
天色太暗，路灯因为前阵子台风，有几盏都不亮，她只看得到他鼻子以下，以上全在一片黑暗中。
「把菸戒了吧。」
哈！
利凛想大笑，但因为太累只能变成有些不屑的哼声，其实她是想笑的。
「白痴，我又没菸瘾，明天见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