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谓的一个地方，我从没想过我会是在这样的状况下回来……或者，更正确的说，我没想过我还会回来，回到这个、早就不是我和邵宇学长两个人的练团室。
「你还留着那把钥匙？」
陆以南的声音突兀地在背後响起，无人的走廊撞击出巨大的回音，我发凉的手不禁一震，差点拿不稳没有几克重的它。
微怔过後，我苦涩地一笑。
「……所以我们这样应该不算非法入侵吧？」重新握紧手中的钥匙，旋开铝门的门锁，推开门，我转身看向他背光的身影。
陆以南静静地看我几秒，唇角扬起几乎不可见地的弧度，当他越过我、走进练团室时，轻轻拍了我的肩膀，我不懂这个举动代表什麽，我只知道他的力道很温柔，温柔到一点也不值得为我。
我不值得。
睽违两年，再次回到这里的感觉既熟悉又陌生，总觉得有哪里不一样了，却又说不出明显的改变，我只能驻足在门口，一寸一寸感觉自己重新回到那已不复在的高中时期。
彷佛看见当时的情景，夕照斜落，我们各据一方，他认真玩他的音乐、我埋头啃读我的书本，好长一段时间的沉默，只要不经意的相视而笑，就能填满所有宁静。
那种感觉，一点也不寂寞……
「你知道我为什麽来这里吗？」
一顿，原本在练团室内好奇游走的陆以南停下脚步，手停留在贝斯弦上，他看向还站在原地不动的我，感觉到他目光中的思虑，许久，陆以南最终只是勾起笑，轻轻带过我的问题。
「学姐没说，我怎麽会知道呢？」
不知道为什麽，我觉得他多少有猜到一些的。
移开视线，环顾室内，原以为回忆会像狂风巨浪，毫不留情地摧毁我好不容易筑起的高墙，可是，当我真正回到这里，才发现它不过是清浅的小溪，和徐平缓。
往日画面一幕幕在我眼前上演，以为清晰深刻，却只是轻撩而过的浮光掠影，这让我很困惑，却又顿时明白了些什麽……
对於这份感情，一切来得太快，发现的同时，也是失去的开始。我一个人的执着，从来就没有传达到学长心中。
这几年，我守着的早就不是当初的喜欢，而是面对的恐惧。我以为我逃避的是被拒绝的痛苦，其实不然，我只是不想承认自己的不勇敢，不敢承认，早已失恋的初恋……
「我可能、是来道别的吧。」
抚过学长给我的钥匙，像是要用痛觉记住它的模样，半钝的尖角划着指尖，一遍又一遍。
有点痛，还能忍受。
或许道别就像这样，有点痛，还能忍受……
「道别？」
「好听的说法叫道别，」我用力握紧手中的钥匙，感受到它的锐角掐进肌肤，勉强挤出一丝笑意，「充其量不过就是物归原主罢了。」
练团室的钥匙从来就不该属於我，却成了学长给我的第一份心动。擅自地为这份单纯的信任加上特别的名号，以为不放手就能得到什麽──其实，都是自私。
「这算是最後一个问题的答案吗？」
最後一个问题……我茫然地望着他，想不起来最後一个问题是什麽。
或许是陆以南的表情太过认真，明明他站得离我并不近，我却能感受到他强烈的存在……他是从什麽时候开始卸下他的笑容的？
「你不喜欢他了？」
「我不知道。」一如昨日，我只能这麽回答，陆以南眉头一皱，正要开口，我摇摇头，请他让我继续说完，「可是，不放下这些，我是找不到答案的。」
对於邵宇学长，我学不会为这份感情填上正确的时态。当我以为他早已是过去式的同时，他的出现依然令我心慌，更别说我有多麽想念与他在一起的时光──我分不清，我喜欢的究竟是邵宇学长、还是那些回忆……
我不知道。
沉默半晌，一声长叹，只见陆以南没辙地笑了笑。
「你真的把事情弄得好复杂。」
他的语气里没有指责，反倒是像最初、踏进练团室里的时候，轻拍我肩膀那股温柔。
对此，我只能微笑，带着无奈与歉疚。
摊平掌心，仔细地凝视这把光泽尽退的铝制钥匙，指尖最後一次抚过它上头所有的刻痕，走近角落的钥匙柜，将它与其他相似的钥匙摆在一起，不知道再过多久，我才能忘记它的模样，不会一眼就认出它的与众不同。
柜门轻轻扣上，或许，暂时就这样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