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漫长的告别》。
一听就觉得很苦情的书名。
成郁不晓得怎麽样的告别才算长，至少她遭遇过的都快得令她难以有所意识，总是要等到哪天突生惆怅，才会惊觉当初说的再见是最後的一句话。她眨眨眼回到现实，忖度这本书为什麽会出现在上方，她向下一瞄，持书的大手骨节分明，抵在书脊上的指头方正。
起先她还不太明白自己到底在哪里，她翻个身，觉得枕头不似往常柔软，甚至还像电暖炉一样源源不绝传来热度，直到视线再向前延伸看见包裹在牛仔裤的笔直长腿和大大的脚掌，她才惊觉事情有些不妙。
她抽口凉气，迅速打消继续睡下去的念头爬起身来，一转头，果然看见黄深咬着拇指专心看书。
「……老、老师。」她以「臣妾惶恐」的口吻道，「我、我不是故意睡在你身上的……」
没想到黄深反应稀松平常，「哦，你醒了。」他伸个懒腰，发出模糊的呻吟声，放下书而後起身离开客厅。过了会儿成郁听见冲马桶的声音後，羞愧得趴倒在地上，不敢起来。
成郁维持这类似於乌龟的姿势直到黄深坐回原处，她才闷闷的问，「我睡多久了？」
「两小时。」
很好，她把黄深的腿当了两小时的枕头。成郁挫败的抬起头，恰好对上黄深怡然的目光，她於是又默默把头埋回臂间。
「……老师，我不是故意要让你憋尿的。」
「憋尿还好，但腿很麻。」
成郁又抬起头，目光可怜兮兮，黄深正好屈膝按捏脚底板，为了将功赎罪，成郁主动爬过去替他搥打起脚掌赎罪。由於成郁模样太过认真，黄深只得愣然任由她咚咚咚的打着。他随後发出点笑声，成郁循声而视，结果一眼撞见被笑意染得明亮的黑眸，那笑意如同潺潺流水漫向她，还不至於灭顶，可是快了。
黄深抽开脚，「好了，没关系。只是下次要小心，不要着凉。」
话才说完，小媳妇坐姿的成郁立即打了个响亮的喷涕附和。她揉揉鼻子，仍沉浸在抒发的余韵中，结果一抬眼，发现黄深的裤子上沾了些亮晃晃的鼻涕。
两个人默默无语的对视，最後以成郁一句沉痛的「对不起」告终。
稍晚成郁准备晚餐，黄深洗澡。他洗完澡後成郁能知道他从後头经过，因为药皂香味飘进厨房里了。看样子大概是又要直接回书房去，成郁揪起眉想，上次趁促销多买的乳液似乎就放在书房，反正这个人除了吃喝拉撒以外的时间都在里头。
过没多久，黄深走过来提醒，「成郁，你的乳液忘在书房了。」
成郁搅散玉米浓汤中的蛋花，「那是我帮你买的。」随後回过头，黄深正提着乳液若有所思。他伸手抚上颈後，说声谢谢，而吃晚餐的时候成郁从他身上闻到与自己相似的气味，她不自觉的微笑。
睡觉之前，她盯着手机萤幕出神。熄灯了，萤幕的光显得特别亮，她便在那样白昼似的光下打开为渊的简讯，犹疑过後，她打了一句「最近天气冷，哥要小心身体喔」，按下发送後就蒙上被子，睡了。
黄深又要出门，书房老旧的拉门声喀啦喀啦响起，一时如同旅人的马蹄声。
成郁从睡梦中勉强睁开眼，曙光乍现，而红葱头与胡椒粉的香味已传来，代表他正准备散步。她脸皱成一团，从眼皮间的缝隙看一下闹钟，嗯，清晨六点，他的作息还真是像老人啊。
成郁抹抹脸，翻个身，声音沙哑的朝外头喊，「老师，路上小心！」
视线迷蒙中黄深因她的呼声伫立门口，而後向她挥手，成郁眯着眼扬起嘴角露出傻呼呼的笑容，埋首於棉被又继续好眠。醒来时黄深还没回来，梳洗後她在厨房吃起扁食，暖人脾胃的汤令她满足的咕哝，忍不住就觉得幸福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