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
原来,海初见这人在外的时候看起来谦恭有礼,但其真实的性情,却是十分的暴虐。
在家的时候,侍从只要是稍微逆了她的意便要挨打,身边看见有什麽,就抄起什麽暴打。就这样侍从被打走了一拨又一拨,以致於海家後来都无人愿意来做侍从,哪怕在她家工作的薪水比别家都要高出几倍也鲜有人问津。
而且,她不仅仅是打侍从而已,家人逆了心意也照打不误,至於做为她上不得台面情人的代战,更加不能幸免。挨打是常有的事,最严重的一次是不知为了什麽小事惹怒了她,被她狂怒之下抄起的铜狮子镇纸砸破了头,差点没被当场砸死。要不是海初见见势不妙请医急救,破相都是小事,那一次恐怕就已经交待了。
这样的人,这样的性情,就是没有招惹她,都能招来这样的荼毒,更何况代战这次是真的揭了她的逆鳞,回去以後等待着他的是什麽,可想而知。
“有这等事?!”
冷英万万没有料到,海初见会是这样的人。她在破军院的时候,看起来还是很和善的,人缘也不算差。做梦也没想到此人是真正的人前人後两张脸,在家竟然和在外的时候反差如此之大,竟然是个如此暴戾的人?那麽代战……
那个年轻的侍将,看似沈默温顺,但那清朗的眉眼之下深藏的,是对未来的深沈渴望。他就如同隐藏在鞘中的宝剑,看似不见锋芒,一朝出鞘,必将锐不可当。
但是,在他的沈默背後,所承受的却是他人难以承受之痛苦。肉体,尊严全都付出了,不言不语任人践踏,他所想要得到的,是什麽?
人若甘愿有所失,必定希翼有所得。如果不是有极大的渴望,以他的才华与能力,又何必如此苦苦忍耐。
“殿下,海初见心胸狭隘,又有那样的恶习。代战就是百依百顺,她都那样对他,何况这次他是真的惹怒了她,能有什麽样的後果可想而知。我担心……代战这一次,会不会被她打死。”
冷英没有立刻回答他,过了好一会儿,他才慢慢说道:“她不会打死他的。她不敢。”
“可是……就算海初见顾忌着您,不敢真的打死他,可送掉他半条命,却是轻而易举的。”
“不论他们之间怎麽样,那是他们自己的事。”冷英说:“毕竟,这是代战自己选择的,不是吗?从头至尾,都没有人逼迫他。他犯了错误在先,而海初见给了他选择。如今他所遭受的一切,都是他自己的选择,所以,无论海初见怎样对他,都是他应得的。我想,他自己也很清楚这一点。”
“公主!”没料到冷英会这样说,冷雪有些急了。“那些事并不是他愿意的,如果不是为了他的哥哥,好好的一个人,谁愿跟着这样一个动不动就打人,为一点小事就能砸破自己头的疯子?”
“稍安勿躁。”
冷英将手一抬,止住了冷雪未出口的话语。
“他是习武之人,应该会保护自己,怎麽可能那麽容易就被打死。既要有所得,便愿有所失。他所失去的,在他看来,与他所想得到的相比,并不重要。这样说来,他的兄长在他心中的地位,比任何人都要重要。”
“您说的是。”冷雪难过地说。“他是一个有情有义的人,为了亲人甘愿牺牲自己。殿下,这世上有情有义的人并不多,您……不能不救他啊!”
“有情有义……”
冷英默默沈思。
按照冷雪所说,代战这两年的日子绝不会好过,他被海初见暴打至请医急救的那一次,做为他的兄长,到底会怎麽想?即使已经默认了两人的关系,但那也是建立在海初见至少是个能让代战过得好些的人的基础上,可事实上,代战跟随她,除了经济上宽裕了一些,能给兄长治病调养了以外,其他的完全说不上好,甚至只能用糟糕两字形容。或许对代战来说,只要兄长无事,自己就是过的好了吧。可他的兄长呢?
当唯一的亲人遇到的是这样一个完全不能托付终身的恶劣对象时,又有谁能够心安理得地享受那一切的付出与奉献,坐视亲人为自己牺牲?
“神官,请喝茶。”
眼看驸马大人亲自给自己端茶,无心急心起身接过茶杯,毕恭毕敬地道谢。
“多谢驸马大人。”
“神官不用客气。”温雅坐了回去,笑着说:“神官来访,有什麽要事吗?”
俗话说无事不登三宝殿,神林之苑的祭师来找冷英,一定是有重要的事。虽然冷英暂时不在,但身为冷英的驸马,温雅也只有担当起主人的责任。
无心踌躇着,虽然驸马亲切可亲,可他不知怎麽总觉得压力巨大,不知道该怎麽和驸马说才好。如果面前的人是公主殿下的话,似乎就不会那麽为难了。
斟酌再三,他才说道:“今天早上,神殿感受到有一股强烈的能量冲击来自京城东方,师尊说正是公主府的方向。因此命我来询问一下,请问驸马大人,公主府附近……是否有什麽不寻常的情况发生?”
温雅一愣,立刻想起早上冷英和银羽的那场战斗。无心口中所说,来自公主府方向不寻常的能量冲击,会不会指的就是这件事?
“并没有什麽不寻常的事情。”她说:“只是今天早上,殿下和人切磋了一下武技。”
“切磋,武技?”无心很惊讶。如果只是寻常切磋武技,能造成那样的能量波动吗?更何况还有昨夜不明原因的黑暗力量涌动。
“请问驸马大人,殿下是和谁交的手?”
“哦,那是公主府的一位贵客。”
雪皇曾嘱咐不得对他人提起银羽真实的来历,温雅也不知道神林之苑是否例外,只能含糊回答。无心想了一想,小心翼翼地问道:“驸马大人,请问无心,能够见一见这位贵客吗?”
“当然可以。”
温雅转头吩咐侍卫去将银羽请来,按照往常的时间表,她这时候应该是和银羽练武的。无心的造访打破了往日的惯例,也不知道银羽是不是正闲得无聊四处乱逛。
脚步声传来,温雅回头一看,见是银羽来了。她正要起身给无心介绍,却发现无心的神情变了。
如果说从一开始到刚才,无心都是一副静如止水的模样,但却在银羽走在会客厅的时候,他的眼神和表情,都发生了极大的变化。
在那人迈进厅内的一刹那,他感受到了一种极不寻常的危险气息瞬间袭来,但当他惊讶地回头,看见来人的时候,那种令他心悸的气息,却又隐去了。
他听到来人清朗的声音响起。
“大人,你找我?”
“算是吧。”温雅说:“银羽,这位是神林之苑的神官,想要见见你。”
“神官?”
银羽转头,好奇地打量着无心,相对於他刚出现时无心感受到的危险气息,他的目光却是纯然清澈,不带有一丝杂质。无心也看着他,四目相对,交汇出的是怎样的火花?
事物不能只看表面,美丽的容貌,迷人的外表,让人一见为之倾心,但谁能知道这美好的表相之下隐藏着的,会是怎样不为人知的秘密。无心不知道银羽究竟是什麽人,但他却看出,他身藏深不可测的力量。而这股力量是正是邪,无法探查。
如果昨晚那来历不明的黑暗力量,是因为他而出现,那将意味着什麽?无心不知道,他只知道,这个美丽的少年,绝对不是凡人。
“请问你是……”
“我是银羽。”银羽说:“神林之苑的神官要见我,有什麽事吗?”
“银羽?”
将这名字重复念了一遍,无心看了银羽一眼,忽然心里一动。
“名字……银羽……”
低低地将这个名字反复念了几遍,无心好像想到了什麽事,流露出一丝奇怪的神色。
“神官,你怎麽了?”
他的神色改变得如此明显,连温雅都看出了不对,纳闷地问道。
无心迟疑再三,开口问了银羽一个很莫名的问题。
“您的名字,真的是叫做银羽?”
“当然。”
银羽有些诧异,回答道:“吾名银羽,有何不妥吗?”
他这话一说出来,立刻引起了温雅的注意,疑惑的目光投向了无心。却只见无心紧皱着眉头,似乎陷入了一种深深的困惑之中。
温雅很清楚,银羽之所以叫做“银羽”,是因为最初发现他的时候,他没有记忆,但口中翻来覆去只是念着“银羽”这两个字,才这样称呼他。但他本人是否真的叫做“银羽”,却并不能够确定。
“神官,银羽这个名字,有什麽不对吗?”
无心似乎有些出神,直到又被问了一遍,他才恍然回神,匆匆摇头。
“没有不对,我刚刚只是觉得这名字有些耳熟……但怎麽想,也想不起来到底在哪里见过,也许是我记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