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以说我是楚明阿姨的帮凶,间接推了妈妈上刑台。我没有太後悔,人终须一死。楚明阿姨那时说很是喜欢我,想将我认作乾女儿,又说希望我能跟她的儿子巫静默做朋友,可妈妈断然拒绝,说什麽都不要我肩负巫族人的包袱。
是以当我初嫁入古家,被工人芳姨识破我巫族人的身份、并从她口中得知巫静默是古清流的老相好时,就知此生此生,古清流的爱情,怕是不得圆满。芳姨是我所鄙夷的族人,但我总的来说不讨厌她——巫族人是愈来愈少了,见了族人,即便没有直系血缘,也有几分亲切。
她见了我麻木的神情与冷淡的性格,已暗自起疑,某天我碰巧拿起匕首,在房里发呆,她进来正欲打扫,见了我匕首的柄上刻了繁复的花纹,就识破我的身份。她听了我妈妈的名字,先是松一口气,我再说:「我跟妈妈不同。我一直觉得我的妈妈……应当是像楚明阿姨那种人……对了,巫楚明,你认识吗?」
芳姨惊愕不已,面色发白,把古清流跟巫静默的事娓娓道来。古清流在我面前提起他的情人,只以「他」代称,从没说过他的名字,是以我不知他竟摊上一个巫族人——尤其是楚明阿姨的後人。
自此之後,我和芳姨常常暗自交流,说起巫族不同分支,得知一些後人的下落後,我也觉唏嘘。而我决意要自尽的事,芳姨也是知道的。某次她劝我别踏上巫静默的後尘:「忘忧药……你道是真能忘忧吗?阿默也是个傻孩子,清流不爱他,他找别人也行,何必单恋一枝花?解语,你也不要太固执,你还有机会服解药的,此後又能去爱人,更何况那个男人也来找你……」
我们不知道古清流原来在旁听着。说到这处,他忽地杀出来,紧揪着我的手腕猛摇着:「你说什麽?什麽忘忧药?」
芳姨见古清流可怜、为了巫静默而憔悴不堪,早就想将巫族之事向他和盘托出,可是她毕竟要守着巫族的尊严,不自尽已是极大耻辱,要再向外人泄露族中秘辛,便真是大不敬。既然这次是古清流意外偷听到了,她就将错就错,从楚明阿姨的事讲起,让古清流知道了我们的秘密。
他起初听了,嗤之以鼻,及至见了我跟芳姨的匕首,才肯相信。最大的证据是巫静默跟我的忽然冷淡。
「这麽说,服了忘忧药的人,都会骤然变得冷淡,不再爱本来所爱的人吗?」
「不是不爱,我们仍然会爱,」事实上,由於巫族分支各自有不尽一样的药方,当时服药不足半年的我又未够资历,就将一些错误的理解说给他听:「只是不再狂热,也不再在乎。这是世上最伟大的爱情了,不是说爱情应当不占有、不求回报吗?施比受更有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