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一盞昕燈映東波 — 一將功成萬骨枯〈肆〉

正文 一盞昕燈映東波 — 一將功成萬骨枯〈肆〉

快些,再快些。

戴在头上的兜帽不知何时给吹落,陆展春的发被狂风狠狠抚起,随着愈发猛烈的前进速度,给扯出条向後延伸的弧度。

寻着程霓踏过的路,陆展春一路上碰着不少狼牙军,迫得他不得不下马厮杀。

地上有着鲜红色的点点血迹,他却已然分不清,这曾经是属於他的,抑或是狼牙军的……甚至有可能,是程霓的。

遂着前进的脚步,陆展春行动愈发缓慢,旧伤未癒,新伤又起,酸疼麻木的手臂叫嚣着力竭,却被陆展春一盖无视,只记得一昧地挥舞手中武器,半刻不敢停歇。

从草原到石壁,陆展春身旁的景物逐渐荒芜,地上的血迹便一点一点变得清晰,他眼底的血丝,亦然爬行蜿蜒,蔓延过大半眼瞳。

「小妞,我这还不是抓着你了。」

突兀的,狼牙军将领的声音撞进陆展春耳畔,几乎是跌跌撞撞,他一刻不敢停歇的向着声音来源走去。

摀着伤口,陆展春隐身遁入一旁的遮蔽物,没有余力再对上狼牙军的他,也顾不上身上流下的血珠给暴露了踪迹,只得死马当作活马医,向着目的地奔去。

却不想,在尽头等待他的,是让他终生难忘的场景。

只见山壁悬崖边上,狼牙军首领正大掌死死扣着程霓脖颈,女子娇小的身子给抬拉在半空中。

过往红润通透的脸庞发青转黑,弯刀早给脱了手,包覆着一层暗红的血色,无助的躺在程霓的身旁。

「放……放开我!」嗓音乾哑撕裂,程霓眼瞳焦点隐隐发散,虚弱的仿若下一瞬便失了气息。

见到如此场景,陆展春刹那间是什麽也顾不上。

什麽冷静、什麽见机行事,都见鬼去罢。

屏住气息,陆展春握紧手中的武器,脚下一蹬,立时是从遮蔽物後飞速持刀,就往狼牙军将领背後要害砍去。

可到底重伤影响了陆展春动作,也给了狼牙军首领反应的时间。

不过多添上几息时间,便足以让狼牙军首领旋过身子,手臂一揽,当即是将程霓抵在身前,陆展春的刀锋之处。

陆展春从来没想过会在这样的情况下,与程霓对上。

两对饱含惊讶的瞳眸互相倒映,一瞬之间,两人都读懂了对方眼底,最深的执念。

我要你/你,活下去!

在瞬间收敛的动作,让陆展春浑身上下破绽四起,也就这毫无抵抗的一刹那,成了足以令他丧命的弱点。

胸口突然传来钝痛,陆展春还没来得及理解这疼痛从何而来,身前的女子便已如破布一般,给狼牙军首领甩脱。

瞠大着眼眸,陆展春只觉身边空气都在瞬间静止,他只能看着程霓狼狈的重重撞上石壁後,身子一翻,竟就那般悬在悬崖边,仅靠着她最後的力气,用手掌牢牢扣着崖边的突起。

他想前进,想要阻止眼前所有的一切,却都被一柄贯穿胸口的弯刀滞住了所有动作。

就在方才电光石火之间,狼牙军将领竟是趁着陆展春顿下所有攻势,毫无防备之际,猛地发力踢起落在程霓脚边的弯刀。

在将本是当作肉盾使用的程霓舍下後,狼牙将领握住本已刺入陆展春胸膛的弯刀,手臂肌肉绷紧,喷张出紧绷的线条後,就是向前一刺。

「哈哈哈哈!跳梁小丑,不足为惧。」

伴随着狼牙将领刺耳而嚣张的大笑声,武器入体的、血液流淌的、属於陆展春浅薄的几乎消散的呼吸声,都再难寻找。

狼牙将领手臂轻易一甩,给刀刃牵引着,陆展春是重重撞上地面,一动也不动。

「晦气。」接过一旁手下递来的布巾,狼牙将领垂眼,慢条斯理的擦拭着手上的血迹。

「大人……这两人还要逼问麽?」小兵上前,小心的问话。

狼牙将领本追击这两人,是想从中套出有关於明教势力,重归长安之事。

可眼前两人……这样入气多出气少的模样,怎麽看也撑不过他们逼问。

「不用了,不过两个死人,能有什麽用途?且看其他人有无收获。」语罢,狼牙将领招呼过其他人,便撇下陆展春与程霓,迳自离去。

脚步声渐离,程霓细弱的呼喊才逐渐清晰,「师兄……师兄……」

意识模糊间,陆展春似是听见有人不断的呼喊。

他奋力的抬起眼帘,下意识便往那声音爬去。

入体的剑没有取出,一次又一次随着陆展春爬行的动作,磕绊上地面,翻弄着伤口带起一连串的疼痛,却也让陆展春的意识逐渐回复。

在地上残落一长条血痕,陆展春一寸一寸,一分一分的爬向悬崖口。

「等我、等我、等我……」

浑沌的脑海,只容得下他不断重复这句话。

发寒染血的指尖才刚触及悬崖边,女子在风中愈发破碎,宛若喘息一般的低语,便毫不留情打在陆展春心口上。

「师兄……对不起,我还是等不到你。」

程霓紧扣崖边的手指破裂染血,终究是一点力气都再施展不出,只能绝望的一点点松脱,直至全然离去。

陆展春好似听见有什麽东西坠落远离,他没有眨眼,只是瞠大着一双空茫的眼,停下了所有的前行的动作。

陆展春已在崖边的手掌收紧,绷裂的伤口遏止不住鲜血的流淌,只得任其肆意逃脱。

温热的血液从一点,缓缓散开,直至染红整个地面,覆盖住程霓留在悬崖边,那最後一点的血迹。

便若他还在悬崖之上,那个人,却已经彻底消失在眼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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