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一盞昕燈映東波 — 城春草木深〈參〉

正文 一盞昕燈映東波 — 城春草木深〈參〉

从物资收拢至军队编排完毕,晃眼已然将近一月时光逝去。

两家商队出发那日天碧如洗,端的是一片蔚蓝无际,清朗的连一点大战的烟硝味也无,浑似天下太平,过往熙攘商队依旧,人民安居乐业如故。

骑在马上的女子带着练武薄茧的纤细手指划过地图,宽大的斗篷裹住大半个身子,只留下一对灵动的眸,在帽沿阴影下清晰闪动光彩。

「师兄,师姊的意思是这次我们要先行过枫华谷,再从洛阳转到天策麽?」压低声响,程霓撇了眼周围随队护送的士兵,下意识放轻语音问道。

「嗯。」陆展春回忆起早前看到的中原地图,轻轻回了一声。

此行往天策,秦家从前当然有不下一种走法,可最後定下这条路线,自然是为了安全起见。

洛阳乃中原主城之一,军队驻紮强度绝非一般小城小镇能及,运粮队伍这样打眼,要随意前行,保不定会遇上安禄山的狼牙军袭击。

要真遇险不说粮草,极有可能连命都保不住,秦家商队出发前,哪里还能不仔细计算最为安全的路线?

後头运送物资的马车吱呀作响,军粮沉甸甸的压在马车上头,迫使轮轴在泥地上滚出一行凹陷,蜿蜒在步履之後,更是让众人提心吊胆了一路。

「按这样路程,看来我们晚些便能抵达洛阳。」扫了眼位於天中的烈阳,秦若漪便垂眸算了算。

依照眼下的速度,日落前商队应能入城,这回总算是能不以天为被,以地为席一日,好生歇息一番。

出发前他们那样烦心安全与否,却不想真是上路,倒是顺畅的多。

紧绷的心在几日来,皆是平安无碍的情况下,终是逐渐转为懈怠,

轻吐了口气,带队将领肩头垮下,扯动马头便从前排越过人群,与此次秦家领队秦若漪并肩同行。

「秦姑娘,不多时我们应是便能进入洛阳,还是秦家人挑的路线好,从前我们被截的粮草可多着,还未曾如今日这般,这样平顺过。」笑着说道,望着从树林的荒烟漫草,逐渐出现人气的景致,领队便是笑咧了嘴。

总算是让他们赶到这,等会进入主城之一的洛阳後,靠着里头的重兵把守,运粮队伍可就安全了。

这样念头一起,顿时让领队精神活络起来,立时吆喝起众人加速前进,务必要早些抵达洛阳。

遑论是秦家抑或军队,这押送物资都不是头一回,自然也明白这个理。

这不一听着将领的话,都自觉的加快脚下速度,半点不敢马虎。

队伍夹杂着马蹄笃笃,与将领同秦若漪讨论事的低语声,遂着前进步伐众人都忍不住望向不远处,逐渐清晰的洛阳城墙。

五官敏锐的陆展春,甚至都能听见兵士里,有人重重呼出一口气,显然是歇下一颗提着老半天的心的感概。

洛阳将至,今晚终於能安生一夜。

这样想法的人不在少数,可不等众人嘴角轻松的笑意凝实,便在下一瞬给一声怒喊声,给生生撕裂所有平和假象。

「将军,你快看城墙那儿,我们要立刻离开这里!」伴随着这句咆哮,一支箭羽破开本是平静的氛围,瞬间没入适才提醒众人的兵士眉心之间。

血花四溅,散落的血沫如雨,缀上刚好离那兵士不过一臂之遥的程霓,那白净且还挂着笑颜的脸庞上,恍若血泪。

程霓瞠大的眼眸死死注视着,本是象徵着安全的洛阳城墙上,猛地出现的一排弓箭手。

装备精良的弓箭手不只个个举弓待发,更是面目狰狞凶煞,绷紧的面容与肌肉,流露的是满满的凛冽杀意。

「这是怎麽回事……」上前几步护在程霓身前,同样注意到弓箭手眼中杀意的陆展春,脸上满是化不去的疑惑。

洛阳守军本该是欢天喜地迎接他们,怎生的现在居然刀剑相向?

陆展春微微扯下遮掩视线的斗篷,俊朗的脸庞带着浅浅的温柔安抚,转过头就是对着程霓说道:「莫慌,师兄在。」

「嗯。」半低下头,程霓藉着低垂的帽沿,遮去脸颊突然冒起的红晕。

陆展春歛回搁在程霓身上的视线,再仔细观望起城墙上的士兵,却是蓦然刷白了脸,喉头滚动,哑着嗓子说:「怎麽可能,城墙上的旗帜上……竟然是狼牙兵的标志?」

像是要印证陆展春的低语,在陆展春等人愈发凝重的目光下,一将领打扮的壮汉,是直穿过城墙上的兵士行列,行到城墙边缘,就是对着下方的运货队伍轻蔑大喊。

「洛阳城已在昨日给我狼牙军替安大人打下,你们这些人消息也太不灵通了点……不过既然你们自己上门来,你们的货我们就勉强收下了。」

──天宝十四年十二月十二日,安禄山大军攻入洛阳;一日而後,陆展春一行商队遭狼牙军围於洛阳城门外。

不过一日之差,於洛阳城等着陆展春一行的,便不再是一日安生,而是直面到所谓乱世的残酷,大战下血漫成河的真正无情。

如果您喜欢,加入书签方便您下次继续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