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離婚同居公約 — 1-3妖言。

正文 離婚同居公約 — 1-3妖言。

「小心啊──」

那年她大三,低头走在大学校园的林荫大道里,不知道谁突然大喊一声。她抬起头,正想搞清楚周遭发生什麽事,紧接着突然有人推她一把,让她往前踉跄,之後,又听见身後一声惨叫。

等她站稳了回头看,就看见柴序明跌倒在地,单手抱着额头,地板上滚过一颗棒球。

林荫大道旁的棒球场有一群人纷纷朝他跑来。

她当场傻了。

柴序明额头上沾着血,刚刚被棒球K到的地方肯定很痛,可是他几乎一跌倒就立刻跳起来,打开身边的包包取出一只相机镜头。刚刚摔那一下,包包着地,似乎把相机镜头给摔破了。

「完了。」

她看见他阴郁地垮下脸,喃喃说了这句。接着棒球场上的人纷纷围过来关切他。「怎麽样?」、「没事吧?」、「不好意思喔──」

要不是眼前这个人,现在被棒球K中,头破血流的人就是她了。

布霓满是惊恐地盯着他额头流下的鲜血,赶忙取出自己的手怕递上前。

「怎麽办?现在要不要去医院看看,检查一下有没有脑震荡?」

「不必了,我等等还要打工。」柴序明连她的手帕也不接,全心全意检视着他的相机镜头。」

「这个很贵吗?」她懊恼地问。

「要五十万。」

「什麽?」

大伙儿一听全傻了。围观的人群渐渐的走开了一些,又走开了一些,甚至有人低声咕哝着「带着这麽贵重的东西还多管闲事」、「又不是我们打破的」,最後竟然一个个都走了。

只有她双腿不住颤抖地停在原地──

其实她也很想走,超级想要拔腿落跑,可是她没办法,这个人是为了救她才受伤的,他的相机镜头也是为了救她才毁掉的。

「这个……可以送修吗?」她心惊胆跳地轻声问。

「我不知道耶,得打听看看。」柴序明咧嘴一笑,血淋淋的鲜血从他额角流下来,看得她浑身虚软,脸色越来越苍白。

「都怪我自己太不小心了,真是糟糕啊。」柴序明终於伸手接下她一直捏在手里的手帕,一边擦着血迹,一边苦笑。

她送他回到宿舍才离开。

一路上,他试着和她说说笑笑,彷佛她才是受了重伤、相机被摔坏的那一个──

这家伙真罗嗦,他竟然有心情说笑呢!

都不知道这样反而让她心里更加过意不去吗!

两人临别前,她留下自己的姓名、手机和班级系所。如果修理要花很多钱的话,拜托他一定要连络她,再怎麽样,她都会想办法承担的。

他像只笨熊似的,傻呼呼的手舞足蹈。

「耶,美女的手机号码,终於到手了!」

「你……」够了,她真的笑不出来。

之後她坐立难安,甚至失眠了几天。

可是,他并没有来找她。

过了两个星期,她拜托朋友帮忙打听这个人。听说,那台相机根本不是他的,是某位爱好摄影的社团学长所有。听说,柴序明最近四处打工,要筹钱买镜头赔给人家。

她的良知深受折磨。

於是有一天,她终於鼓起勇气带着自己做的便当,到他经常解决午餐的校园角落堵他。大学校园并不大,自从她开始留意这个人之後,就经常不经意的远远看着他。

这个人不太修边幅,同一件衣服一穿就是三四天,吃东西也随便。

她猜可能是因为没钱吧!赚的钱都要存下来赔给学长,那有办法好好吃饭?可是,如果要四处打工,不吃饭那来的体力呢?

她站在他面前,低头看着坐在阶梯上嗑着一份馒头夹蛋的柴序明。

「请问,你还记得我吗?」

「喔……记得啊,美女学妹有事吗?」

噢,拜托,她才不是美女。布霓努力咽下回嘴的冲动,过了几秒钟才故作冷淡的回应道:「我不是学妹,我跟你一样大三。」

「咦?想不到你还会注意我啊?」

柴序明兴味十足地眯起眼睛微笑。布霓咬着唇,悄悄避开他的目光,接着,双手送上特地为他准备的便当盒。

「这个,给你吃。」

「谢啦!」柴序明只愣了一下,便很爽快的伸出大手接过。

「那我先走了,你慢慢吃,明天这个时候,请你回来这里,把便当盒还我。」她费尽全身的力量,面无表情的把话说完,并佯装若无其事的样子走开。

第二天,她带了新的便当盒给他,拿回了旧的。想不到柴序明也准备了礼物给她。

「哪,给你。」他给她一纸信封。

「什麽?」

她忍不住好奇接过来打开,想不到,信封里是一张用拍立得拍的照片。

女主角正是她,她被拍的……很美,很有质感,非常的美。

仅管其实她不美,她的五官并不起眼,单眼皮,小鼻子,小嘴巴,镶在没有什麽特色的蛋型脸上,平时她为了洗脸刷牙不经意的从镜子里看到自己,都懒得多瞧两眼。

平凡、乏味、毫不起眼的自己,想不到在某个人的镜头底下,五官像是突然被赋予了全新的生命和灵魂似的,真不可思议。

「很漂亮吧?」柴序明显然也知道自己拍的很棒,跩跩的笑说。

「谢谢你。」布霓默默将相片收进信封里,珍而重之的拿着它,心底升起一股由衷的感激。

如果有朝一日,她即将离开人世而又行有余力的话,她会交待亲友将这张照片当做她告别式的照片──这麽说并不是想死,只是想表达,这就是一张份量如此强大的照片。

「明天你送便当给我的时候,我再给你另一张。」

「你……你还有我的照片?」

想不到这个人竟说出这样的话,布霓惊愕不已。

「你到底还拍了多少?」她清了清喉咙,微微发颤的说。

「这是秘密。」柴序明打开她送来的便当,剥开免洗筷子,看上去一脸神秘。

布霓根本咬着唇,说不出话来。

她又开始浑浑噩噩,魂不守舍。

她心想,她应该生气才对。

又没有得到她本人同意,这个人怎麽能擅自拍她的照片呢?

可实际上,她根本生不出气来。

她不得不羞耻的承认,从没想到校园里竟然有人会注意她。大学读到了第三年,她早就习惯自己绿叶、陪衬、丫环等级的身份。无论是参加社团或联谊,总有更加娇艳的花朵吸引着众人的目光,她一直很安份的待在自己的小角落里,从来没有想过,光芒也有悄悄落在自己身上的一天。

本来只是送送便当盒而已,几个礼拜後,不知不觉演变成陪他一起吃饭的关系。他每天都送她一张照片,天知道那些照片究竟是什麽时候在那里被拍下来的,她一点知觉也没有。但是,她把每一张照片都贴在她最好的手帐里,加注了日期,也收进心底。

那一年耶诞节,有一位长得漂亮但个性有点迷糊的小学妹送了她一束玫瑰花。这花一看就知道是某个可怜的男孩给她的,不知道什麽原因,小学妹并不领情,於是随便塞了个藉口,把整束花丢给她。

正好她喜欢花。

而且完全不介意收下别人不要的花。

反正插进瓶子里一样香也一样漂亮,为什麽不要呢?

上午的课程结束後,下午就没课了。布霓中午带着玫瑰花和便当盒去找柴序明。却没想到,柴序明坐在阶梯上远远看着她走近,总是带着笑意的眼眸竟隐隐迸出火苖。从她手中接过便当盒时,他甚至露骨的,以质问的口气问她:「有人送花给你?」

「唔,不行吗?」

「我以为你喜欢的人是我……」柴序明好像在谈论天气似的,慢吞吞的说道:「想不到你居然乱收别人的花?」

布霓顿时脸色大窘。

什麽?他以为她喜欢他?

拜托,所有人都知道她为什麽每天替他准备便当好吗?那是因为她心里愧疚啊!

那好吧,既然他认定她是喜欢他的,那……那他呢?为何耶诞节一点表示也没有?难道他只是想吃定她,利用她的好感营造暧昧不明的空间,好赚取免费便当吗?

算了!她忍住所有反驳的话语,全数吞进腹里。

无论真相是什麽,她一点都不想让他看穿自己真正的心意和想法。

「你这个人真奇怪,我何时说过喜欢你了?」

「你没有吗?」

「从来没有,以後也不会有!」

「真的?」

柴序明小心把便当盒放在身边的阶梯上,拍拍屁股起身,往她面前跨出一步,几乎就要撞到她。

布霓倔强地扬起脸,在他面前丝毫没有退缩的意思。

「我想……」柴序明撮着下巴,拉长了每个字的尾音,更加慢吞吞的说道:「我们之中……一定有人搞错了。」

什……麽意思?搞……搞错什麽?

布霓瞪大了眼睛,眼看他颓废的俊脸越来越靠近,她心跳乱成一团。

他吻了她。

温热的唇贴在她乾燥、皲裂、又冰冷的唇上。

他伸手滑进她的後颈,将她的唇更贴向他。布霓在震惊中张开嘴巴,紧接着,便被夺走了所有的呼吸和理智。

他到底在对她做什麽?

她吓坏了。

他舌尖似乎在她口中,他似乎抱了她,他似乎把她变成自己完全不认识的自己,她似乎也回吻了他,她的腿发软,身体为了仅仅一个碰触、一个吻而隐隐发疼,她鼻尖里盈满他的呼吸,他的气息。

天知道这个吻是怎麽结束的。

她回过神後,立刻吓得转身落荒而逃。

和朋友约好的耶诞聚会,她爽约了。

抱着枕头在房间里踱来踱去。

有时摸着自己发烫的脸,摸着自己乾涸的唇。

房间里的电视被她开的很大声,可是她一个字也听不见。

好可怕。好可怕。好可怕。

她挥不去两人双唇接触的那一幕,她的身体彷佛不再属於她自己,好可怕。

在那之後,她再也不敢送便当给他。她拼命躲着他,改变上学的路径,改变社团的习惯,一离开教室就消失的无影无踪,无论怎样就是不想再遇见他。

然而那似乎是不可能的任务──

几个星期後,她还是在自己外租的宿舍门口被他堵住去路。

他气色看起来很糟,满眼血丝的模样要命的性感迷人。

「我们在一起好不好?」他趁她震惊到动弹不得的时候抱紧她,低头在她耳边低语:「我喜欢你。」

那时候,布霓就觉得自己完蛋了,她虚弱到一个字也说不出口。

「我喜欢你、我喜欢你、我喜欢你……」柴序明像在对她施予魔咒似的低语。而那妖言,从此如荆棘般深深紮进了她心底,就这样迷惑了她往後十几年的人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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