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一刻还嚷着紧张的人,此刻却轻巧地缓步上台,不紧不慢地在场央调整他的电吉他。
多数客人正用着餐点,并没有注意到晔希的登台,又或着注意到了,却不甚在意,而晔希瞟了一眼台下,本欲开口自我介绍,忽然改了主意,嘴巧噙着张扬的笑意,他重重地划下吉他!
尖锐的吉他响彻全场,杂乱无章的餐厅像是一下子被巨兽大举入侵,众人吃了一惊,纷纷朝动静的源头看去,晔希却理也不理,兀自埋首弹奏。
也许在旁人眼里,不过是个享受舞台的男孩,忘我地演奏吉他,可在我看来他的态度分明叫做赌气!
在中学时期享有盛名的吉他王子,岂是在没人理会的情况下,愿意闷不吭声的?
然而,赌气归赌气,最初的意气用事过去後,热爱演奏的心情占了上风,晔希将所有的心力投入在吉他上,吵杂的人声渐渐回来了,只是这次不再是杂乱无章的各自交谈,而是此起彼落的赞叹与欢呼。
一首摇滚卡农终了,热烈地掌声紧接着响起,晔希处於激动而起伏不已的余韵当中,直到好一会,他调整好了呼吸,一手扶上麦克风,声音才渐渐低了下来。
「我是邵晔希,旧的服务生,新进的歌手。」晔希说,这次毫无疑问是全场的焦点:「以前点餐的时候,你们可能对我没印象,但今晚过後,我要你们记住我。」
他笑了下,不带十分气势地说完,却因为方才的表演有了足够的说服力,不过随意地扫了一眼台下,我就见到一旁有女生向着他点头如捣蒜。
我暗暗吃笑,却见晔希的视线不知何时停留在我身上,一时不知道他是什麽意思,我只好与他大眼瞪小眼,直到催促安可的叫声几乎掩没舞台,他的嘴角才浅浅地勾起了一个甚至不算笑容的弧度,而右手轻巧拨弦而下:「接下来带来一首《Talkingtothemoon》」
晔希接连唱了几首自己喜欢的歌,有时甚至不管台下观众是否耳熟能详,然而,场子却一直保持热络,我甚至听到隔壁桌的女生在窃窃私语,讨论着等一下该不该去向晔希要电话。
「这小子,电吉他用得满纯熟的嘛。」
同桌的也有人喃喃低语。
见我转头看向他,阿武轻笑着解释:「很多人误会电吉他只能用来弹摇滚乐,而木吉他则是专攻乡村乐,这并不是没有缘由的,虽然电吉他本身就可以演奏的很内敛,但那力度毕竟难以捉拿,晔希能拿捏得那麽好,用电吉他发挥抒情的柔和,这让我很意外。」
批评起来毫不留情,遇到该夸奖的时候,也从不吝啬给予赞美,阿武处事分明,从来不会因顾及无聊的自尊,而影响他的态度与原则,以管理阶层来说,这是难能可贵的优点,我想,这也是他年纪轻轻就创业成功的原因之一吧!
只是他经营的毕竟是一家以驻唱为最大特色的餐厅,本身不具备音乐素养,要怎麽用人?或着说,没有两把刷子,要怎麽服人?
我凑近阿武,试探地问道:「店长,你以前一定也是一个歌手吧?」
「这说法好像我已经很老的样子,小诗姊姊,人家我也才二十五岁好吗?」他夸张的嚷道。
「所以是不是嘛?」我连忙把话拉回正题。
「嗯……在开这家餐厅以前,是有在钻研音乐啦。」他避重就轻的回答。
看他好像不想多谈的模样,我识相地不再继续追问,转而想问起这家店营业多久时间了,猛地,现场哔的一声尖锐响彻全场,像是麦克风牵扯到音源线,我摀住耳朵朝台上看去,只见晔希正凶巴巴地瞪着我。
见他眼神中饱含的警告意味,我感到莫名其妙。
呃,我做错了什麽吗?
*
晔希的初次舞台圆满结束,结果出奇的好,正如阿武当初所计画的,一下次打下稳定基础,以後不愁没有忠实听众。
只是……我们晔希大爷,好像不太开心。
隐隐有感觉他是在生我气,然而是针对什麽事情,我却摸不着头绪,犹豫着是否该上前问一下,杜宇颉此时却拍了拍我的肩,表示他要先离开了。
「陈盼还没上台耶。」我连忙挽留,试图用女歌手煽动他。
「我本来就是专门来看你青梅竹马的啊。」他笑笑,「果然名不虚传。」
闻言,我感到浓浓地骄傲,与有荣焉的心情让嘴角不受控的上扬。
「学长,你该不会成为晔希粉丝了吧?」
「不是说过了吗?我只对女歌手有兴趣。」他没好气的笑了笑,阻止我继续送他的脚步,「……这样好像我是女生,而你是男朋友。」
「又不是要送你回家。」我翻了个白眼。
不过就是基於礼貌,想说人是我邀情的,有义务送送人家,没想到也能联想成这样。
「所以,游泳的事情,怎麽约?」
「看你哪天方便再通知我吧。」想想又强调道:「请在前一天通知,我得准备泳具。」
「好。」他点点头,好像没有要走的意思,默了半晌,又道:「所以呢?」
「什麽?」我不明所以。
「叫我通知,可我又没有你的联络方式。」他扬眉,颇有些似笑非笑,「就算飞鸽传书,也是需要地址的。」
「对喔。」我後知後觉的想通,连忙交换两人的电话。
送走杜宇颉,我转身正欲回到餐厅,蓦然看到晔希抱胸站在门口,脸色铁青。
「你怎麽出来了?」我连忙迎上去,心头纳闷,他究竟在生什麽气?
「……那个人是谁?」
「你忘啦?」我诧异道:「就是海边帮我的那个救生员啊。」
晔希一怔,明显没将两人联想在一起,「你们怎麽会碰在一起?」
「我跟他提起你,学长就说也想来看你的初次登台啊。」说到这个我就得意,不禁像晔希邀功道:「他刚刚还夸你呢,晔希你看,我是不是帮你宣传的很好?」
「好个头,我还需要你帮我宣传吗?」他轻拍了我的头一下,脸色缓和许多,只是依旧抿着唇。
我只好继续磨唧,卖乖了半天,仍搞不清楚他为什麽生气,乾脆直接问出口。
「你还有脸问!」
怒火像是被我挑开,懒得再继续压抑,晔希气冲冲地道:「刚刚我唱歌的时候,你在台下干嘛?」
「听你唱歌啊。」
「你分明就在东张西望!」
呃,这眼睛也太利了吧,人家不过一下子没将焦点放在你身上就要生气喔?真是自恋狂,小气巴拉。
「好吧,我的确有东张西望一下下……」
「什麽一下下?不只一下下!一直在跟店长聊什麽啊你?」晔希痛心疾首,「你一个女孩子,没事靠别的男生那麽近做什麽?」
「哪有多近啊……」我忍不住嘟囔。
「不准狡辩!」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