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不知道你花了多少钱在那些毫无意义的毛上,但有一点我现在非常确定,如果今天不拔光你头顶上那几根不成形的毛发,老娘绝对会活活给你气死!」
妈握紧拳头的慢慢逼近,若不是我见情况不妙退了好几步,下一个瞬间头顶上的毛发也将难逃妈打自心里要拔光的慾望。我明知道妈还气头上,却总宝贝头上那几根红毛而频频的翻阅妈的底线。
对,没错。正确来说,退学乃家常便饭,在我的家庭里不过只是一把等待燃烧的木材,无伤大雅,真正掀起我妈的底线永远是头发。她厌恶我的红,住在这种鸟不生蛋狗成群的村里,这头活生就是招来邻居闲话的最佳话题,但我可不轻易退让,当初瞒着妈偷偷跑到城市的理发店就是为了一个崭新,岂料除了染上那一刻满意笑开怀过,就再也没有觉得为了这头感到喜悦,只因为我光护着它就够让人折腾。
「等一下!」我高举着手阻止妈的冲动。
此时脑里翻转着要以什麽理由让人气消,我从不是说好话的料,所以才在哪一种场合都不得人疼,道理大概是这样吧!
我拉扯嗓子:「那个……关於退学的事,宋女士还是节哀顺变,反正事已成定局了,最简单的方式就是接受与包容。」
果然话一出,棍子便狠狠刷刷的打落在我身上,我只能在这间空间极小的房子绕着,然後边跑边朝後面喊:「我没说错啊!那些话都是主任校长们决定好的,刚才你也在现场,该质问的是他们,而不是打我!」
妈弯着腰喘息一段时间後才又举起棍子斥责:「当妈妈打女儿不需要理由,我已经警告过你,如果这间高中在没有念完的下场是什麽,说过多少次还是不听!」
「这…不能怪我…都是老师的错!」我说,由於气氛并不在正常温度下,我还是安份得替自己圆了一下整件事。
「如果这是老师的错,那错最大的人是我,没将你教好的人是我。」
「话不能这麽说,事情发生根本太突然……」
「算了,早应该知道不该有过多的期望,什麽样因就该有怎样的果。当初我就该知道你就跟死老头一个样,全是来讨债的,」妈坐了下来发出一声长叹的无奈,「本来就没指望你能有些什麽做为,只是期许你至少能将高中念完…」
渐渐地半个小时过後,妈的嘴仍动着,我非常识相地与她保持距离,不动声色地站着等待,至少也等她气消。反正念来念去都是这些讨债鬼还有什麽祖宗几代都给搬出来,我不知道什麽祖先在妈心里的意义是什麽,喝醉时在神祖牌前大骂祖宗十八代的人,清醒时却是忠心耿耿的模样,更何况我有时候真的分不清,她骂的到底是我还是祖宗啊?
除非,我疯了,否则这时候我还是安份得撑起快阖上的眼睛,继续听着。
对了,在她骂人中,一定会提到‘死老头’的男人就是我老爸,虽然我不知道他是死是活,记得小时候曾开口问过,那时候妈喝了酒,拉扯嗓子吼着:‘你是吃饱撑着,难道你还渴求死老头会施舍什麽给我们母女,听清楚,就算他活着,对我而言他就是废物一只。
「我真命苦啊!」每一次尾声都是凄厉的让我鸡皮疙瘩,就像恐怖片里失控的灵魂。
我身体微颤,在妈最後一声嘶吼中,我常常将它当成一种悲凄的哀号,一种哀悼也同样可能是一种疲惫。
有一件事我没有告诉妈,偶尔在我断断续续的记忆里,我想起被爸爸高高举在天空中飞翔的感觉,那是我对爸爸最深刻的记忆:「小燕子飞高高!」
後来我才发现原来他的声音是存在我的脑海里,当梦很沉的时候,掀开黑夜那一刻,我会在梦里看见他,但每一回我靠近同时,那张脸模糊得让我由梦里惊醒了。
多少次由梦里惊醒时,我依然能清晰地听见爸的声音排回在空气里这麽说着:「如果想念爸,就看看天上的星星。」
然而随着科技进步,光害严重,有一天我发现了天空上的星辰全消失了。记忆里,仅剩下的只是站在黑暗中小女孩,她循着声音无边无境的寻找属於她的记忆里的那颗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