蹲在不起眼的角落又是一阵沉,因为过度挣扎反抗,两只手臂隐隐作痛,掀开衣袖,看见了处处抓痕不禁又悲从中来,回家吗……?我自问自答般的摇着头,然後将下巴整个趴在膝盖上,两眼空洞的看着我以外的世界,脑海里还是闪过宇辰的身影,原来,我还是习惯他在身边的吧!不论快乐与悲伤,都想第一个说给他听吧!只是他还会像从前一样静静的聆听我所有的心情吗?这几个月来所有压抑的思念竟在此刻排山倒海,为什麽没有他在身边,我什麽也做不好?
摊开心底那层装着记忆的盒子,眼泪便斗大的急速掉落,就算有一千个理由来说服自己不该再见他,可是,我真的好想他。紧握着手机眼泪一直无声滑落,当心的两边开始挣扎时,我的手却已经不听使唤的按出了依然存在手机里却不再拨过的号码,刹那间,每一铃响都让自己的心脏颤抖不已,还来不及思考该如何自在的sayhello时,他的声音却已出现在电话的那一端,久违的熟悉敲痛了这大半年来想努力遗忘过去的心扉,含着泪的眼眶整个决堤,所以,说不出一句话来……。
「书亚?是你吗……?我是宇辰,发生什麽事了?」
「是…是我……,你可以……过来一下吗?我在火车站,我不知道……该去哪里……。」语气颤抖,心更痛,扭曲着过去与现在所有复杂的回忆。
「你不要走,在那里等我,我马上到。等我喔!」我真的拨电话给宇辰了吗?捧着头失神般的串连着今天所发生的每一件事情,为什麽每件事都像做了一场梦?而我竟无力张开双眼醒过来,让梦远离。
没多久的时间,我几近失魂的眼神停格在我眼前缓缓蹲了下来的身影上,台中火车站真的很小,在这样一个不起眼的角落里,他找到了我。宇辰靠近地拨着我的发,发乱了,心也乱了,倾泄的眼泪让我看不清楚他熟悉的脸庞,是他瘦了吗?为什麽在他脸上彷佛也看见了我的憔悴?
「告诉我,是谁那麽大胆,敢惹得我们书亚这麽伤心?」
真的是宇辰,或许唯有这场梦,我并不想醒过来。就像从前,每次不开心,他总能用他温柔及低沉的嗓音来安抚我的情绪,可是曾经相隔两个季节的距离,很多话,此刻却起不了头,还是哭,或许有太多路人投过来异样的眼光,辰贴心的扶我站了起来,用他那宽阔的胸膛遮挡住我已无力在乎的难堪。
「发生了什麽事?你怎麽会一个人在这里?」
「对不起,我不该打电话给你,可是我……,我第一个想到的人,只有你……。」
「这麽久的时间我每天都在等,等或许有那麽一天,你会愿意接我电话、愿意见我一面,半年多了,你知不知道当你的名字出现在我的手机里时我有多高兴?我不敢相信我自己的眼睛,直到听到了你的声音……。」看着宇辰悲喜交集的神情,我想我找回了那种再熟悉不过的从前。
「你看起来好累,来!我们到那边坐。」
「好痛!」辰一边说着,一边拉着我的右手臂,可能受到撞击,他只是轻轻的握着都让我觉得一阵疼。
「受伤了?」看见我快哭出来的表情,他掀起了我的衣袖。
「是谁?告诉我!到底发生了什麽事?」宇辰正压抑着他即将暴发的愤怒,看着他眼里的心疼,我深深吸了一口气,哽咽地、断断续续地把中午在台北发生的事又重头说了一遍,想到那个莫名打乱我生活步调的陌生人,紧握的拳头里有想捏碎的痛心与憎恨。从未见过辰如此慌乱的眼神,他用双手紧紧抓着我颤动的肩牓,我知道我的遭遇是吓坏他了。然後,我被整个揽进他厚实的怀里,那紧紧拥着我的力量,彷佛就怕他一松开手我就会再次受到伤害。就是啊!宇辰一度想用他的胸膛为我遮风挡雨,当初我那样坚决的逃开,为什麽却在此刻眷恋起他的一切?
「没事就好,平安回来就好,我知道你很勇敢,一定会努力把这件不愉快的事情给忘了,对不对?」
「嗯……。」一句再简单不过却异常沉重的回应,可是,我却一点也没有把握究竟需要用多少的时间才能忘了那一幕难堪?就像我从来就没有把握可以忘了宇辰一样,毕竟当回忆烙印心底的那一刻起,不论喜与悲,都已注定在心里紮了根,想遗忘的、想留下的,都会成了生命中抹不去的印记。虽然我会努力,但是,我真的一点把握也没有。像是一种差点失去的恐惧,宇辰把我拥得更紧更紧,静静的靠在他的怀里,生命中曾因他离去而留下的缺口,在这一瞬间,也彷佛被抚平。
「我先带你去看医生,可能伤到手腕了。」
「没事,擦擦药就行了,去看医生,怕手会被包起来,这件事情我不想让爸妈知道,他们会为我担心的。」
「如果更痛了怎麽办?」
「不会的,求求你,陪我去药局买个药就行,拜托!」
「不行!我不能看着你痛还视而不见,听话,至少去检查一下。穿上外套,伯父伯母不见得会发现的,嗯?」
「真的?」
「真的!」
我知道,我总是可以信赖宇辰的。
「走吧!」他轻轻牵起我的手走出车站,仲夏的午後阳光仍闪亮的让我一时睁不开已经哭红的双眼,蒙胧之中瞥见辰宽阔的背影,不敢相信他真的这麽真实的就站在我的眼前,这几个月来的煎熬,我的遗憾,我的不安、我的思念都在这一刻,突然有了可以释怀的理由。
「还好不是伤的很重,可是可能得痛上好几天了。」宇辰不舍的望着我包着药布的手。
「没关系,反正现在也不打球了,不过就是拿笔写字,不会有问题的。只是,这药的味道好重,爸妈光用闻的也会闻出端倪来,怎麽办?」
「手痛的这麽明显,你以为你瞒的了多久?不然晚点回家吧!说不定晚一点药味会散去些。我们去吃东西,你一定还没吃午餐对吧?」
「你不用回公司吗?」看看手表,都四点了。
「快下班了还回去做什麽?而且,我不放心你一个人,既然都出来了,就让我陪陪你吧!除非,你希望我离开。」
「怎麽会?好高兴再见到你,真的!」我们同时扬起了阳光般的笑容,虽然曾经别後的心酸,仍在彼此的眼神里一览无遗。
来到餐厅,不怎麽安静的氛围反而让我们彼此自在些。
「这些日子,你好吗?」我问宇辰。他转开与我相望的视线,在来回穿梭的服务生身上寻找落点。原来,他并不太好。这是我们认识多年来的默契,总不需要太多语言,便能看出彼此的悲喜。
「你呢?你好吗?」他避重就轻,而我,摇着头。
「我报名了淡大的插大考。」
「我知道。」
「学长告诉你的?」
「嗯!改变不了你,至少我还能透过世勳知道你过得好不好,偶尔听听你的消息,至少有种你还在身边的错觉,面对未来,就不会那麽孤单了。」宇辰把玩着手上的水杯,故意避开我已泛着泪光的双眼。
「应该可以考得不错吧!」他强装笑颜的将话题转回我的插大考。
「怎麽可能?离开学校整整一年了,你也知道我并不喜欢念书,其实我一点把握也没有,最近我常常在想或许我只是在浪费时间罢了,虽然报考英文系,却无法单纯的只考英文,其他科目,我真的念的很累。」
「你以前的自信都到哪里去了?别忘了你是怎麽毕业的,看你每天玩疯了还不是能维持在八九十分以上的水准,有些人拼了命苦读结果还不是老被当,你喔!是个奇葩。」
「喂!我怎麽听不出来你现在是在夸我还是在取笑我啊?」瞪着宇辰,我们终於自在的大笑了开来,庆幸彼此几年的交情并没有因为这几个月来的尴尬疏离而结束。心情稍微放松的时刻,手机也响了起来。
「是学长。」看着来电显示,我小声到几乎用唇语的方式对着宇辰说。奇怪,明明电话还响着,为什麽我和宇辰偏偏像作坏事一般的小心翼翼?中午抵达台北在等待函怡的空档我打了电话给学长,本来是想顺便去看看他,但他没接,没想到几经折腾,我已回到台中了。
「你在外太空啊!为什麽需要大半天的时间才等得到你的回电?」
「对不起!刚刚才觉得奇怪为什麽一整天这麽安静?原来手机被我给丢在车上。我超抢手耶!未接电话竟然多达十几通。」
「光我一个人就贡献三次纪录了。另外八成大概是芸姐查勤打的吧!」多年来已经习惯和学长斗嘴,这一斗,也数个寒暑了。
「真是骗不过你。怎麽了?想我啊?」
「对啊!想见你一面,今天中午我有去台北。」
「什麽意思?中午?那你现在在哪里?为什麽没来找我?」
「我有找啊!是你不接电话,所以我只好伤心的回台中来了。」
「真的假的?你没事先告诉我你要来所以……。还有,既然来了,为什麽那麽早回去?你可以直接到我公司来啊!」
「我是路痴,又不知道去你公司的路。其实,今天我是上去找函怡,想顺便跟你打个招呼而已。」瞬间又闪过中午那个狼狈的自己,无意抬起头来,接触到辰疼惜的眼神。
「就算是顺便,你也该让我请你吃顿饭再走。好一阵子没看到你了,好不好?」
「你只顾着陪芸姐,又不下来看看我,就算不好,你也无能为力啊。」
「听起来好像有事喔!」
「没有啦!发发牢骚而已。要考试了,很烦!」
「上来考试的时候我去接你,我们可以聊一聊。」
「不用了,静恩会载我上去,你别来,这样我会有压力。」
「谁给你压力了?不过是想趁这个机会看看你,真的不要?」
「不要,你来我就不理你。」
「这麽严重啊。那月底我会回台中一趟,到时候有空陪我吗?」
「我考虑看看。」
「冯书亚!」学长吼着。
「有有有,有空,那时候都考完了,当然有空。」
「皮蛋!给我好好考,考上了,我有大礼送给你。」
「你又给我压力!」
「喔!好吧!那别考好了。」
「学长!」换我吼。
「吼!很难伺候耶!无论如何,我都会为你打气的,知道吗?」
「知道!等你回来,我们再好好聊!」
「好!回台中我再跟你联络。」
「好,Bye-Bye!」和学长一阵无厘头的对话让我挂上电话时还想笑,看着宇辰、想起学长,这才明白这麽多年来,我到底有多依赖他们两个人。
「如果世勳知道我们现在在一起吃饭,真不晓得他会有什麽样的反应?」辰接着说着。
「就是啊!可能会晕倒吧。对了宇辰,今天在台北发生的事请你别告诉学长,好吗?」
「我不会说的。快吃吧!看你,都还没动筷子呢!」
「其实我真的好饿,早餐没吃、午餐也没吃,这样也好,省了两餐!」
「没有人省钱是这种省法的,快吃吧。」
「嗯!」
宇辰的出现,又给了我面对明天的勇气,虽然我们之间存着一道无法跨越的鸿沟,但是有一种很强烈的暖暖感受,感受到宇辰的心,似乎未曾远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