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走出医院大楼,再次看见黄秀琴,这一次黄秀琴的眼神没有再因为被她发现而隐藏,她笔直走过来的表情,相当的严肃。
「阿姨……」
「阿修呢?」
「他跟阿仲在病房练吉他。」
「是吗?陪我走一走吧。」
她点点头,那股不好的预感盘据在心头,脑海开始想像一些乡土剧的画面,比如说,『你这个扫把星!都是因为你才害我儿子受伤!』、还是『我们虽然好心收留你,但可没同意你对我未成年的儿子下手!』然後还顺便抓她头发啦,或是给她一张支票之类……
「亚艺。」
「是!」才刚想像完,黄秀琴就很认真的喊了她名字,她可以感觉到背後已经在冒冷汗了。
「其实,我们早就知道你会来了。」
「阿姨对不起我没有……咦?」
「你在说什麽啊?」
「没没没事,您请继续。」
「早在十五年前,就已经有人告诉我们这件事。」
「拍电影吗?」
黄秀琴马上严肃的看了她一眼,她这才赶紧管好自己冲动的嘴巴。
「对方是个看起来很像骗钱的术士,他全身相当的破烂,而且身上还长了一块块红红的不知道是什麽东西,很像皮肤病。当他撑着拐杖来到我们家门口,我还以为是行乞的,於心不忍的请他吃了一个便当,又给了他一些钱,怎知当他收下钱後……」
『请问,为什麽你们的门牌会跟别人不一样呢?』
『这个啊,听说是很久以前就有了,我老公他啊念旧,舍不得丢,也说这样有独树一格的感觉也不错。』
『太太,你很好心,有的人帮助我,只是为了一个虚荣心,而你,却是真心诚意的援助我的。』
『哪里。』
『虽然告诉你这件事之後,我身上大概又会长出一、两块灼痛的红班,但,就当我们是有缘吧。』
『你到底在说什麽……』
术士说这些红班都是因为泄漏了天机的代价,人说天机不可泄漏,算命这一行本来就是一种修行、一种与天意违抗的职业,所以大多数的人,只能以暗示或带过的方式告诉顾客,可是通常普通人都听不懂那些暗示。
他第一次泄漏天机时,是救了一个本该出一场大车祸的妇人,那是他身上长出的第一块红班,红班无时无刻都像有虫在咬皮肤一样,常常晚上都刺痛的睡不着,而且终身都消不掉,曾经看过医生,却被当成怪病无药可解。
他像江湖术士一样掐指一算,又闭上眼睛沉默了几分钟,等的黄秀琴都忍不住紧张起来。
『我就知道,太太,可以请我进去喝杯茶慢慢说吗?』
『好的。』黄秀琴虽然很有戒心,可是人的好奇慾望已经被打开,就会暂时忽略危险,她不知道,有的时候人还是无知一点比较幸福。
喝了几口茶後,他才幽幽的说,『也许你不相信,但你的儿子在十几年後将会有一场劫难。』
『什麽劫难?』
『他会因为一个不属於这个时空的女孩,而发生重大的灾难,轻则昏迷、重则……身亡。』
黄秀琴杯子都差点拿不稳,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我有两个儿子,你说的是哪一个?』
『应该是小的那个。』
『师父,我该怎麽办?』
『这孩子,从现在开始要苛养。尽量以不被查觉的方式关心他就好,让他跟父母别太亲近,虽然说这样他会很可怜,但只要维持到十八岁就能渡过难关。』
『这样这孩子……不会变成有自闭症还是怎麽样的情况吗?要我这样对待他我怎麽……』
『一定得这样,因为,我没有办法阻止你们家跟这女孩的相遇。』
『什麽意思?那女孩跟我家有什麽关系吗?』
他一听,浅浅的笑了,『太太,至於是什麽关系,我想你应该去查查那块门牌的来历会比较好,一切都是冥冥之中就已注定,就算你们现在收起它,也於事无补。』他的声音随着他的身影愈来愈远,就好像被放慢动作一样,她只能眼睁睁的看着术士没有骗她一毛钱,说完就走。
所以,才让她更加深信这件事。
杨颖茵不敢相信世上真的有这种事,不可置信的听完之後,她一时呆滞很久,就跟当初的黄秀琴一样。
「但我想,阿仲这次的伤,应该已经抵过他的劫数了吧,如果我们没有照术士说的做,也许会更严重也说不定。」
「阿姨我……」
「跟你没关系唷,我跟你说这件事,不是为了让你自责的,毕竟你也是个孩子,为什麽跑到这里来你也无可奈何。」
杨颖茵一听,悄悄松了口气,她是真的以为,黄秀琴会跟电视上的母亲一样,开始责怪她之类。
「我现在啊,只希望你能代替我们这对无能的父母,重新帮那孩子找回一些笑容。」她说到这里,眼眶已经悄悄泛红。
「阿仲他……很努力喔,我想,这麽多年下来,他始终很努力的还在相信你们吧。」
「那孩子,真的……太孤独了。」她说到这里已经哭了起来。很累吧,这麽多年了这个秘密只由他们夫妇一起死守、执行,一定很累。
「放心吧阿姨,我已经先让他俩兄弟修复感情了,下一个,就是你跟叔叔!」
「亚艺……」
「对了,那个门牌的秘密,後来你有找到吗?」
「这……」她摇摇头,「果然年代已经太久远,也许是我老公的曾祖父那一代的东西,根本就无从可考,祖先也没留下什麽交代。」
「是喔……因为如果知道的话,也许就能知道我来这里的原因了呢。」
「是啊。」她浅浅一笑。
终於跟黄秀琴说开一些事,她不再觉得黄秀琴的眼神充满了敌意,而且她是真的很高兴,就算因为她害阿仲受伤,她也不曾将愤怒迁就於她。
只是,她好像隐隐约约知道,黄秀琴还是说谎了──关於门牌的秘密,她一定,知道吧。
黄秀琴要她别说她们见面的事,就一个人先回去了。
当她重新回到病房,他们已经快速的将桥段给完成。
「真的假的,你们的效率也太好了吧?」
「呿,是你的效率太慢,出去这麽久,词写了吗?」于辰仲冷哼。
「你……」
「别催她啦。别小看亚艺这样,她都是属於那种灵光乍现就迅速写完的人。」
「哼,还是有人支持我的。」她对于辰仲扮了一个鬼脸,然後就已经迫不及待的听完成好的桥段。
她边听边点头,脑海开始出现一些零星的画面,非常有感觉。就好像原本是一首轻快又青春的歌曲,从这一段开始,变的有点酸酸的,有一种转折成带点忧伤的感觉,可是却不突兀。
「喂你们两个。」
「干嘛,你有什麽要批评指教的吗?」
她不理会于辰仲白目的挑衅,直接对着于辰修说,「等这首歌全部完成之後,用我的手机,我们来拍一个自制MV好不好?」
「蛤?!」他们异口同声的惊呼。
「因为……我不想忘记啊,我又不是会永远的待在这里,总有一天,也许就是明天,我会消失的吧,回到我该去的位置上,甚至也有可能我们都不记得彼此了也说不定,至少……让我留下一个记忆,不好吗?」她难得感性的说完,三个人都稍稍的沉默了。
「就这麽办吧!而且,你的手机拍起来的效果应该不错,跟我们这种差了五年的旧机子不一样。」于辰修马上赞同,连他自己都没察觉,听她说完了这段话,他有多落寞。
于辰仲认真的问,「我也入镜吗?」
「不然咧?」
「先说好,我只要入镜一个镜头。」
「你是有多重的偶像包袱啊。」杨颖茵翻了个白眼。
「你少嘴炮。」
「ㄌㄩㄝ~」
「哈哈哈!」于辰修大笑起来,他一直在偷看着杨颖茵,也一直在思考她的话。
会忘记吗?
如果她会忘记,但他,一定会记得的,就算没有拍这个,他也绝对忘不了。
──只想在忘记之前,跟你尽情的哭、尽情的笑,尽情的,挥洒每一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