严寒初消,长廊上点了一盏盏灯,放眼望去恍若一条串连的红丝,绵延着整个宫阙。
向来纹刻着龙凤祥云的建筑,左右来往着寻守的官兵,看着大气蓬勃,气势非凡,却失了灵气。
秦尔雁想,她终归是不喜欢这宫廷的。
幸而当初嫁与九皇子的是圆润事故的姐姐。
幸而当上皇后的是姊姊。
不然依她这常遭爹娘训斥自持清高的性子,哪里能忍受在这宫里看着自己的丈夫宠爱别的女人,还要善待那些女人的儿子,左右逢源端着一副母仪天下的温婉?
或许当初爹娘就是知道九皇子对皇位的心思,才配与姐姐给他。
「轿中的可是秦家姊姊?」
轿身一停,前面传来道声音,一字一句咬断的清脆,分外动听。
秦尔雁抬手掀起轿帘,笑道:「原来是昌乐公主。」
眼前少女穿着一身鹅黄宫装,一张白亮的鹅蛋脸有着一副微弯的双眼,不笑便自带三分笑意。
说不上多麽罕见的美人儿,只是略带稚气的面容和欢快无拘的举止无端就让人多了几分好感。
襄夷调侃道:「我们都见过几次面了,姊姊还这般生份,还唤我昌乐公主?真真是寒了我心呀。」
「公主自是不拘,但臣女的礼数却是不可少。」
「嗳呀,什麽公主来公主去,秦家姐姐唤我襄夷即可,不来襄夷可是要生气了。」襄夷随意的摆了摆手,向前挽住秦尔雁的手,笑说,「索性前方的梯阶轿子也是上不去的,秦家姐姐便随我一起去吧。」随後朝身後一行宫人说,「咏霞,你们先去待着吧,顺帮我同皇后说声,秦姊姊和我走了。」
後头一个显是领头姑姑的宫人道了声诺,就领着人离去。
秦雁尔掩袖,「数月不见,襄夷还是这般朝气,想必宫中日子过的可充实了吧。」
「秦姐姐这话可错了,襄夷这欢笑下,心里可苦着啦!」襄夷夸张的叹了气,巴眨着一双眼瞧着秦雁尔,明显是说快问我吧快问我吧。
「又怎麽了,在这宫里,居然有人敢让宫中小霸主昌乐公主,这般苦着?」秦雁尔忍笑,配合的问。
襄夷忽地凑近她耳侧说,「秦姐姐可知,今日这宴,是为何事?」
秦尔雁奇道:「这……今日这不是家宴麽?不就是皇上瞧着雪融了,寻大家来,联络感情,热闹一下?」
「这也不算什麽秘密了,只是秦姐姐家中居然没有私下告知,秦姐姐也这般单纯。」襄夷说,「什麽家宴啊,只是给皇兄现在正宠着的狐狸精封妃的场合!啧啧,让咱们全都过来看她封妃,可真够大脸面。」
「封妃?宁妃娘娘不是早已封妃?」
「秦姐姐果然大家闺秀,消息也真够封闭,」她掀了个大大的白眼,气呼呼说,「先前皇兄是宠着宁妃,那也罢了,宁妃性子温顺。但现在,不知道哪里冒出个颜才人,一夕之间忽然得宠直封为三品婕妤,才短短数月,现在竟还要封她一品妃位……真不知那颜婕妤是什麽手段,弄的连皇兄都昏了头!父皇那时最为得宠的窦贵妃当初也没见得这种册封的速度!」
秦尔雁觉得襄夷果真是被气的昏了头了,连当今圣上也直直叱骂,幸而这只是女儿间私下谈话,不然若是给外人听了去还的了。
不过就算传到圣上耳里,圣上性子温雅,素来又宠爱这个妹子,约莫也不会多少怪罪。
但惹得襄夷这样埋怨,倒让秦耳雁生起了几分好奇。
数月间从才人升至婕妤,如今还要升至妃位,也称得上十分少见了。
「前阵子寒雪甚大,朕数月未行办家宴。今瞧雪已渐消,便寻众卿家来,」赵渊位於上座,笑说,「只是家宴,大家不必过於拘束。」
底下纷纷起身行礼,应道「谢皇上」,得了回应後纷纷坐下。
方才襄夷缠着皇后让秦尔雁位在她旁,赵渊话语刚落,襄夷又凑近同她说,「待会皇兄肯定马上就提要册封那狐狸精的事。」
果真,上座的赵渊随後说,「朕寻大家来,也是有件喜事要宣下。四妃之位有三位悬空数年,朕观颜婕妤温懿恭顺,甚得朕心,欲藉着家宴初册封为妃,赐号华。」
「皇上!」一个身影闻言立即起身,「臣以为,颜婕妤侍奉皇上时短,又无子嗣之功,若皇上只是想填四妃之空,大可有其他人选,这连连晋封──绝非明君之举,请皇上三思!」
赵渊原先脸色还温和,听到最後一句脸色微变。
侧立在旁的宋如德看见,立即大叱:「大胆!」
那人所言字字锐利,语罢直直跪下,朝着赵渊行了大礼不起,口中喊着「请皇上三思」。
原先只有一人如此,随着场面僵持,越来越多人跪於殿央。
秦尔雁看着自己父亲也上了前,忍不住低声问道:「这颜婕妤,怎麽这般不受待见?」
「简单啊,」襄夷嘲讽道,「颜婕妤乃庶民之身,家无所亲,不属於朝中任何一股势力,这些大臣送了自家女儿入宫,一个宁妃也就罢了,再来个华妃,他们的女儿岂非永无出头之日?」
秦尔雁闻後,想起自家姐姐,忍不住轻叹声:「是啊。」
「那依众君所言,何举才谓明君之举?」
忽然一道声音插进来,众人望向源处,便看见了一身绯色宫服的少女在宫女搀扶下至大门缓步行来。
原本肃穆的大殿被迟来的少女极强烈的明艳染的眩目。
那是怎样的一种风华绝代,怎样的一个美人?
此女正是颜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