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哪来的混──」
他硬生生把那句脏话吞下,不想给女儿不好的榜样,而女儿根本没听清楚爸爸说了什麽,她已经被窗口一闪而过的黑色物体给吸引过去了。
「爸爸,有长翅膀的人在飞耶!好大、好高!」
一边说着还一边攀窗,大有想站在上半边是开着的窗沿边围观的意味。
「危险,别爬窗。」
他急忙把女儿从窗沿上抱下来,就怕她一个不小心跌下来或是被窗外的不明物体波及到,而女儿让他抱在怀里,手脚还不安份地踢呀踹得想更靠近一点瞧,跟一般九岁的孩子一样爱玩爱凑热闹。
「爸爸,我想看、我想看!」
女儿嘟着嘴唇,一双水汪汪的大眼睛眨呀眨的,就差没有真的滚下泪水了!
面对女儿如此要求,爸爸只有上了!
再三叮嘱女儿只能在窗户後头看,但想到女儿的个性他还是用上了保护魔法,纵使比起剑术来说魔法并非他的强项,但为了女儿也只能用了。
外头,那只恶魔嘶声吼叫着,眼看又要摧毁一栋摇摇欲坠的房屋!
他随即冲出去,一面跑着一面拔剑,完全把禁卫队成员的自尊给踩在脚下,所有成员努力奋战这麽久、也只能维持人员基本无伤亡,可传说中的勇者一上场,不过一招!马上就切中要害,让原本嚣张的魔物只能哀嚎跪下。
「爸爸好棒!戳牠、戳牠!」
女儿倒是开心,在门户大开的房子里头又叫又跳,快活得很。
听见女儿的指示,他重重点了一下头,把剑尖转个了方向,在魔物还没能回过神的时候就是一个戳刺!动作之快让人完全来不及辨识他究竟是劈砍下来後直接戳刺呢?还是停顿了一会儿才决定如此──即使就结果而言,是一样的。
那只魔化的恶魔就这样连喊叫都没有地倒了下来,完全瘫痪再起不能。
「爸爸好棒──我可以出去了吗?可以了吗?」
女儿兴奋地在门边叫呀跳的,显然真的很信任这位勇者父亲,在他没有首肯前都乖乖待在屋子里不敢出来,而等到他真的点头了,这位兴奋异常的女娃才放心地冲到父亲身边,先给了他一个「好棒、好棒!」的Kiss,然後转头盯着那只倒地不起的魔物。
「爸爸,我可以摸吗?」
「还不行。」
摸摸女儿的头安抚她後,这位勇者大人往後一喊:「给我教会加持过的绳索。」此话一落,马上就有人送上绳索,他道谢後马上用极其灵活、但明显看得出生疏不少的绳结技巧,把魔物给捆了个严严实实。
「劳烦您了,勇者大人,请问这魔物……」
「国王陛下要吗?」
他不喜欢脱泥带水,所以问话都很直接。
「不,他没有吩咐,只说制伏後他若是生的他要看见,若是死的他要见屍,之後就处理掉。」
「嗯,那国王陛下看过後,我来处理吧。」
「是!谢谢您!」
「不必客气,到时候麻烦告诉我一声。」
他说完後,把女儿一把抱起,缓缓进屋去了,一路上还能听见他跟女儿的对话。
「我可以玩吗?可以吗?」
「等爸爸确定没问题。」
「好耶──!」
结果,这只魔物并没有让国王见着,他一听到勇者要处理就开心地吩咐禁卫队快点把魔物护送到勇者大人家里,而那位一直期待戳戳魔物的女儿一看到那只外型已经完全不一样的魔物时,更是尖叫着大喊「好可爱!」
勇者疑惑地瞪着魔物,用眼神询问这是怎麽样?
「勇者大人,我们也匪夷所思……」
眼前被绳索绑住的魔物已经不是之前那副模样了。
勇者认真得思索,最後他想到自己还在游历各国时曾听闻魔物有所谓的解放型态与魔化形态。
解放型态是足以控制魔力、并完全回归原始模样的状态;魔化型态则是走火入魔,最好辨识的方式是体型与魔能量,魔化後体型会变大、魔能量的能量色彩会激增,想必这个魔物刚才就是用魔化状态肆虐的吧?
勇者遂坐到椅子上,目不转睛地瞪着他看。
冷静下来後是这麽小一只啊?大概只到自己的胸口那麽高吧?
「刚才是你的魔化状态?」
勇者只想知道自己听来的传闻是否正确。
魔物没有回答,只是垂着头,露出牙齿疵疵作响表达不满,一方面可能也是害怕吧,毕竟对方掌握自己的生杀大权。
女孩原本站在旁边乖乖的,看到他这副样子便动了心念,跑过来要拍拍他的头叫他别害怕,手却在即将碰到那头乌黑发丝前就给人拦截了下来!
「危险,爸爸还没说好呢。」
「呜、可是他好像很怕……」
怕这麽字宛如触动了什麽机关一样,让原本一直垂着头的魔物猛然抬起头:「谁会怕──啊啊……」原本凶猛的表情却在目光与勇者接触到的瞬间转为错愕,然後是惊恐,最後只剩下恐惧。
他没漏掉这一瞬间的转变。
把依然很想跟这只魔物近距离接触的女儿抱起,放到後方的椅子上,温柔地告诉她「乖乖坐好,听话。」之後又回到那只魔物面前,用蹲姿面对他。
「是你,是打败魔王的那个人类……」
「喔?你认得我?」
他露出一抹微笑──没想到这个事蹟倒是传得很远很广,不只这个国家的人民知道,连这只魔物都知道自己是谁?
「怎麽可能不认得!」魔物猛然一声大吼,用一种既像是崇拜又像是畏惧的表情说:「没有一个恶魔不知道你!能够打败魔王陛下甚至全身而退,你可是第一个,更别提你还是个人类!最弱小、无力的人类……」
他顿了一下,并浑身颤抖着,分不清楚是感动或是恐惧造成的。而在他正打算开口告诉这只魔物自己一点也不厉害、这一切单纯是凑巧、是拜谋略之赐时,他猛然停止了颤抖。
他用那双大大的、墨黑色的眸子,直视着前方的勇者。
「败给您,我心服口服。随您处置吧!」
「这样啊,那就好办了。」
勇者点点头,满意得伸出手,把掌心放在对方头顶上,喃喃念了一小段咒语。
魔物感觉到一阵寒冷的感觉由头顶流泻而下,传遍全身,他不可克制地颤抖起来,甚至因为颤抖过度,还微微地喘起气来。
这是怎麽一回事?他垂着头想。
「这是封印魔力的小把戏,可以维持一天。」勇者一边解释、一边替他解开绳索,「我女儿看起来很喜欢你,所以我给你两条路走。一、离开我家,大门在那里,走的时候记得帮我把门带上;二、留下来当我女儿的玩伴或是我的管家,帮我操持家务,里头有一间空房,不难找,你就睡那间。」
「……你不杀我?」
魔物很错愕,原本就圆圆的眼睛瞪得更大了。
「我不会做不必要的杀生。」
勇者说着,转身回去把女儿抱在怀里,对她说:「很晚了,我们先睡觉,如果明天他还在的话,你就可以跟他做朋友了,好吗?」
「好──!晚安喔──」
女孩很贴心,并没有说出希望他留下来或者是任何讨取约定的话语,只是对着他的方向朝他道晚安──他事後回想起这一点,不禁再次确定自己的选择是正确的,这麽善良体贴又懂事的小女娃,值得他留下。
他并没有推开大门,离开这栋房子。
他在地板上思考了好一阵子,然後坚定地朝这对父女离去的方向而去,找到了他所说的「空房间」,里面无人居住,灰尘自然积了不少,但他不在意,拉开被单往床上一躺,就这样注定了他日後的身份──一名恶魔管家。
--T.B.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