由宫女们好生伺候的沐浴完,换上乾净的素衣後,便随便打发她们下去。避免去拉扯到裹着层层纱布的肩膀,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从梳妆台下拉出张木凳,坐在上头不免叹了口气。
已经三天过去,他还是没有要让我离开的意思。三餐饭後总会挂着一副温暖的笑容来探望我,寒暄个几句话、再三交代下人们要谨慎些服侍,才由一大批人马气势磅礡的华丽退场。
原来受人照顾就是这个滋味?忽然想起以前似乎没经历过躺在病床上让人侍奉的悠闲时光,就算感冒了也只是独自去诊所领个药吃罢了。最多发了高烧、上吐下泻,母亲才会拨个电话礼仪上的问候几句,汇了笔冰冷的医药费到银行户头,接下来又音讯全无,人间蒸发似的消失在我的生活当中。
她就是如此的随兴,两人一年碰上的面都不超过五次。勤奋工作的女强人?辛劳努力的养育儿女?不,别践踏了女性尊严,那只是美化出国见男人的藉口。
余光注意到许久未擦拭的铜镜中模糊的脸孔,仍看得出嘴角上扬所带出的鄙视表情,连自己都不寒而栗,收起那张许久未见嘴脸。
值得留念的人自然而然就会在你心中站有一席之位;但不值得回忆的人,还是会不时悄悄偷走心房的钥匙,打开了大门偷溜了进来,将所有得来的美好一并静悄悄的搜刮带走。
伸手轻碰背後伤口的大概位置,压重手腕的力道令准备癒合的伤疤绽裂开来,那叫人撕破头皮的痛楚即刻窜了上来。也许这个伤再也不会从我的身上消失了,但却替我赶走了那讨厌的垃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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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深人静的夜晚,就跟那日在林子里时一样,只剩下微小动物的对话声。放轻步伐的慢慢打开住所用纸糊成的门,左顾右盼的确认好没有任何人後,像只无头苍蝇般的直线快步逃离这与我非常不合的笼子。
皎洁的明月渐渐被乌黑的云朵给吞噬,在深夜中亲身体会显得有些恐怖。来到了座小池塘周遭,比我身高还要高些的红砖围墙就在前方,手里却没有梯子以及任何工具可以上去。
本来是想试着从皇宫的衙门神不知鬼不觉的溜出去,但戒备实在是太森严了,连方圆一百公尺内都进不去。
望向池塘边缘与树木之间造景推叠成一座小山石头,咬着手指乾巴巴的瞪着它踌躇了好一会儿。要死就死吧,反正这里也没什麽事物值得我留恋,说不定还可以误打误撞让我的生活回到正轨。
但如果没死还成了半残废呢?那就咬舌自尽吧。
成功说服了犹豫不决的心灵,抬起被冷到刺骨的夜风吹僵的双脚走上前,用另一只没伤到的手扶着墙壁踩上最低阶的石块,小心地往上前进,还差一点跌到水池里喂鱼去,心脏都被吓的抽动好几下。
只见越来越得心应手,学生时期的运动细胞被呼唤出来,费了好大的劲儿总算离开了地面,屈膝蹲坐在深色的层层瓦片上。以为总算可以先松口气,却没料到还有更艰难的路程在前面等待着。不得以动用到两只手撑在光滑的瓦片上,咽下口水俯瞰距离甚高的泥地,皓齿咯咯作响地伸出脚尖,一小步一小步的顺着弧度移动下去。分明只有一层楼高的高度,从我的视界看来却有如悬在高空似的怵目惊心。
冰冷的异物毫无预警的抵在我的喉咙上,差点就失足整个人摔了下去。泪水快要从眼眶飙了出来,牙齿不自禁的抖得更快。我想惧高症害死人的先例,即将就要发生在我身上了吧?
「到底该叫你巫女还是狐狸呢?」细腻的声嗓中夹带挑逗的字眼,感觉到刀刃更接近喉咙些。
我闭上眼睛吸回鼻水,知道绝对是那一个男人,便故作镇定的说,「我跟你无冤无仇,是、是你的兄长误会了把我当成恩人给带回来,」他缄默的回应令情绪似乎压抑不住了提高分贝,「所以我现在要走也合你的意思吧......」该死,要不是现在处於危险状态,才不会这样失控的一把鼻涕一把泪的向他求饶。
撇过头不想让别人见到这副狼狈的模样,却也无意间中划伤了自己的脖子,感觉到血液悄然冒出。
「别把人形容得如此恶劣,」冰冷的触觉从身上离开,「但既然你说咱俩无冤无仇,那我把你给带回去抹药就算是和平协议吧。」不怀好意的言语却包装的令人摸不透。被灼热的目光盯着被鲜血覆盖的一痕,细长的手指似非似远地徘徊在我耳际边的发丝。
不顾一切的冲动之下,恼羞的按耐不住伸手朝他身上奋力挥了一拳,身子却也没了支撑瞬间滑落下去,衣裳快速摩擦着瓦片,伴随着呼啸的风儿中嗅到了那清淡的花香味,却也不经意的烙印在脑海里。
有如生死一瞬间般的体验久久还未散去,除了肩膀上的痛楚以外,意外的感受不到其余外伤。是疼的太严重麻痹了,还是已经丧失性命了?
规律的跳动声进入了脑门,双手回过意识的渐渐伸展着,却抚摸到柔软的丝绸压在底下。睁开惊吓过度紧闭的眼皮子,映入眼帘的却是那美如冠玉的五官,马上抽离了放在那隔着单薄衣物的结实胸膛上的手掌,不知所措的望着眼前昏厥在地的人。
要救他,还是迳自落跑?
多年来後不禁想起,多亏当时的这个选择,改变了我接下来的人生,如此的轰轰烈烈、波涛汹涌。
水仙花花语:傲慢、愚笨、代表新的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