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有多久没这麽病着?
似乎从离开那里後就没再如此,因她没资格生病,更是无法生病,病了只有等死的份,可她不甘愿就这麽死,所以她从不生病。
这回却真是踏踏实实的病着,躺在榻上头昏脑胀,时而高烧不退,时而冷的发颤,像是死了好几回,却又无法直接死透的感觉,很难受,想解脱又解脱不了。
「易姑娘这病寒已伤及脾脏,须小心调理、按时服药,千万不可小觑,否则日後只怕会落下病根,到时就不是几帖药可以解决。」大夫在桌前写着药单,并且叮嘱着站在身旁面色焦急的男子。
病根?
他本来就焦急的脸色听见大夫如此说後,更是紧皱眉头,回过头看了眼躺在榻上紧闭双眸的她,难以想像一直以来身子骨看起来强壮的她,竟因这次的灾难可能落下病根。
「行了,就照着这方子拿药,不过中域可能找不着这些药材,得烦请公子到邻国抓药,切记得让姑娘按时服下,方可见着疗效。」大夫搁下手中的笔,拿起刚写好的药单叮嘱。
他转首接过大夫手里的药单,接着道:「云然。」
一直站在门外守着的宋云然听见叫唤声後立刻进到屋内,听後差遣。
「命人快马去拿药,不容耽搁。」孙子璿将药单交至他手中,一并将腰边的令牌拿下交给宋云然,同时也对上宋云然疑惑又讶异的面容。
他知道宋云然在想些什麽,但现下他没闲功夫同宋云然争这些有的没有的。
「别让我再说第二次,快去。」
「是。」
孙子璿看着他离开,接着便差人送大夫离开,而他自己则回到易天崎的榻旁,在她的身旁坐下,瞧着她的病容,脸上还不时露出痛苦的神情。
「咳……咳……咳……」
一阵猛烈的咳将她从梦中唤醒,她咳的弯曲着身子,觉得自己好像要将肺给咳出来,忽地,她感觉到有个人轻拍着自个儿的背,讶异地转过身,终於晓得是谁坐在她的身後。
竟然是他。
「你…….咳……咳……」话才要说出口,她又咳的说不出话来。
她很意外自己醒来时仍是他在身旁,要是她没记错的话,自己先前与他说了许多难听的话,照理来说他应该是就此避着她才是,但他怎麽还待在这没走?
「有什麽话等好了之後再说。」他不知何时已经拿来了热茶,接着将她小心地扶起,将茶杯递往她口,「小心烫,喝点茶润润喉。」
看着孙子璿温柔的举动,叫她不知所措,也实在不习惯有个人在身旁伺候着,立刻接过他递来的茶杯自己拿着喝。
易天崎捧着温热的茶杯,就口小心喝着,同时偷偷看着一旁的他。
她不记得自己这样昏昏沉沉的状况到底多久,他是否在自己昏迷後就在身旁待着她同样也不清楚?但她却知道,每一回只要她醒过来,总是能够看见一个身影伫立在旁,而那身影就是他。
她真的很讶异,也无法不将他这些举动放在心上。
只不过两人这样频繁的接触她明白有多不恰当,很想直接将他赶走,让他别一直出现在自己面前,但想到这段时间是他这样周到照顾自己,再没心没肺的她都知道要知恩图报。
忽地,她看见他的手朝自己伸了过来,这动作让她下意识地躲开,而孙子璿像是看穿她的想法似的,只是笑一笑,并没有回避更没收手,还是直接将手放在她的额上。
「只是想确定你还有没有再烧而已,别紧张。」摸上她的额,感觉到仍旧是烫着的,他眉心不自觉地又拢起。
对上他的表情,那副担忧的模样,令她着实不习惯,更不想让他这般神情影响自己,下一瞬拨开触摸自己的手。
「行了,我没那麽娇弱,只稍躺几天便能痊癒。」
孙子璿这副表情总是会让她想起那日在水门旁的情景,向来独来独往惯了,她不习惯有人伺候,更不习惯有个人老是用这副疼惜的神情瞅着自己,何况这个人还是他。
不知为何,只要与他多接触一次,她心底总有个警告的声音告诉自己必须离他远些,但怎麽到最後还是凑在一块,想避也避不开?
到底是他故意,还是她真的想太多?
至於在旁的他可以明显感觉到易天崎对自己的排斥,虽不明白原因为何,但似乎从他们一见面开始,就是这般情况,而这情况并未因着认识越久而有好转,反而更加深她对自己的不对盘。
这是为何,他一直弄不明白。
万般无奈显露在他的笑靥上,他最後只能接过她喝完的茶杯,起身将杯子放回桌上,背着她说道,「你的药我已命人去拿,煎好後记得要喝。」
命人去拿?
她不明白地看向孙子璿,若是没记错的话,她先前喝的药应该还有,为何又要命人去拿,他有必要这麽对她吗?这种好法让她真不知该如何是好。
孙子璿看见她满脸疑惑的模样,不等她问,他直道,「那些药喝了没作用,我让人再来看,开了新的药方。」
让人再来看?
新的方子?
她若没记错,上一回的药已经是换过的,怎麽才没多久又换?
「孙大将军,我想……」
孙子璿再度打断她的话,「就当是本王的好意,你不必又急着拒绝。」
「好意?孙大将军,您这麽做只会让我再这儿更难做人。」她一个身在中域的女子,让一个有这样身分地位的人如此好意对待,只怕会引来更多麻烦,她不想连这唯一可待的地方最後也待不下去。
再次明显感受到她的拒绝,孙子璿脸色更是难看,忽地他转过身,看着靠在床边的她,严厉地问,「那你希望本王如何做?」
「别再管我的事,别再差人来看,就照先前的方子吃药便行。」她直接了当说明白,孙子璿这些动作想必多少引起此地人的注意,何况他拿来的药是一次比一次还昂贵,她身处在这儿多年,这里的药材能多好她会不知道?想也知道那是孙子璿命人到它处买来,他如此做只怕会让中域的人以为她有多特别,才能享受这些待遇,而她实在受不起。
别再管她的事?
他的确可以别管,但不知为何,对於她的事他就是无法说不管就不管,尤其看见她刻意拒绝自己得模样,那更让他不愿就此撒手不理。
「办不到。」话一出口,他觉得惊讶,没想到自己竟直接将心里的话说出来。
易天崎没料到他会如此说,她讶异地看着前方的他,搞不清楚这人到底在想什麽?
难道他忘记自己是何身分?
忘记他自己身在何处?
忘记他面前的这个人是何样的人吗?
她可是一个身处在中域的人,好听一些是放逐在此自生自灭,说难听些她是就个罪犯,还是个罪无可恕的罪犯才会身处於此。
「你!」她气极,眼前这男人是故意让自己病的更严重是吗?
她头一次不晓得该说什麽,头一次觉得自己竟然想不出什麽话来回。
是她真的病的太严重了?才会有这种不知所措的情况出现?
还是因为她面对的是孙子璿,这个老是可以将她看透的男子?
「我不想在这时候与你争这些,大夫说过你若不好好调养日後定会落下病根,要想往後好好的活着,就给本王安份的听话吃药,这恩情你若想还,往後有的是机会还,我不会让你这样白白欠着。」他很久没这麽严厉的说话,但眼前这女人却让他不得不这般做。
虽然与她相处的时间不长,但这段日子以来,他清楚知道易天崎是个多倔强的女子,但想到大夫说的话,他就觉得不能够让她胡来,也让他这回态度不得不这般强硬。
听的出来孙子璿的这番话只不过是让她有个理由可以接受,换做是其他人想必是求之不得,而她也该欣然接受才是,但只要想到他对自己的好,她心里的恐惧就不免多增加几分,那麽她到底是在害怕什麽?到底又是在闪避什麽?
她大可像从那样,当孙子璿就是那些来她栈里做生意的人,这一切只是个交易罢了,但为何见他这样做的时候,却觉得想要拒绝,想要避开?
「咳……咳……咳咳咳……」又再次猛烈的咳着,她咳的弯下身,脑子里仍不断地想着自己这一切反常的态度,为什麽要这般拒绝?为什麽害怕与他扯上关系?为何会是这样的一个他出现在自己的身边?
太多太多的为什麽缠绕在心头,让她怎麽想都看不透也想不明。
看见她咳的无法自己,孙子璿马上来到她身旁,拍着她的背,想替她纾缓,却立刻遭来她大手一挥,将他推的远远的。
「咳……咳……我……接受这一切就是,但是,可否别再是孙大将军来看顾天崎?让我栈里的人来就行,不必劳烦大将军。」抬首看向孙子璿,她咳的涨红了脸,但仍是想将话说明白,免得两人越是纠缠不清。
本来担忧的脸色,在听见她说的话变得面无表情。
她拒绝的太过直接,让他瞬间无所适从,原先抬着的手缓缓搁下,看着她几乎是退到无路可退的模样,他明白那是她的极限,「行,就照你的话办。」
「谢过大将军。」听见他的回覆,易天崎难得地朝他微笑,有礼的道谢。
一颗纷乱的心终於安定下来,她不敢再看他,而是拉起被褥缓缓地躺下,只不过她没忘自己自曾答应过的事情,现下只希望这病能赶紧好,然後带他们前往姜国,好让他们各自达到自己的目的,接下来就各不相干,分道扬镳。
孙子璿则是没立刻离去,而是站在原地看着她的背影,只见她的肩一耸一耸地,晓得她身子仍是很不舒服,只是这回他并没有向前,因他记得她有多想避着自己,有多希望他别再管她,而他也的确不该再将她的事看的如此重要,毕竟他来到这里只是偶然,他终究会如易天崎所说的离去,这地方不属於他,而她也从不会属於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