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掌柜,你今日又有什麽好货,赶紧拿出来给大夥瞧着究竟。」
喧闹的客栈中每日总是聚集着一群人,他们来喝茶吃饭是其次,重要的是这里头所做的交易,那才是他们来这主要目的。
大夥儿围坐在栈内的大木桌旁,看着桌上的人,等着这客栈的大掌柜易天崎拿出好东西来。
她盘腿坐在木桌上,头上绑着布巾垂挂而下,一身男儿打扮,举止更是丝毫无女儿家该有的模样。
易天崎在大夥等待不及时,仍然一派悠闲的端视围绕她的人,在场人的穿着打扮、气质身份,让她决定要端上何样物品出来。
在众人喧闹不休时她忽地起身,嘴角牵起淡笑,下一瞬她身手俐落地纵身往後一翻落坐於柜上,接着又再度盘起腿举止仍是豪迈。
「急啥?没听过好酒沉瓮底?我这不就唤人拿东西出来。」语落,她拿起搁在身旁早就备好的纸笔,洋洋洒洒地写了一堆名字。
写完字条後,她交由一旁的夥计,让人去将物品端出。
她见今日来的人大多是文人雅士,於是她写了些文房墨宝、山水花鸟画,而这些文人雅士平时最爱饮酒作诗,所以那些酒器更是不能少。
易天崎卖的物品有真货也有她仿出来的赝品,这儿的人都知道,但她就是抓着了人性中的贪婪,还有他们那自已为是眼光。
她卖的东西价钱比别人低,其中交杂真货及赝品,只要你敢肯定自己的眼光独特,运气特好,又想贪小便宜,选对了就能拿到真品,而且还是一半不到的价钱带回。
若是不行又装懂,买到了赝品,只能怪自个儿眼光不够,运气不好。
那叫做一个愿打,一个愿挨。
这就是她的行事作风,她所处的是三不管地带的中域,龙蛇杂处之地,但仍旧有许多人抱着捡到好货的机会,来她这买东西。
她所写的物品不稍片刻便一一让人呈上木桌,顿时,原先吵杂的环境安静下来,众人摒气凝神关注木桌上呈列的货物。
「易掌柜,你今日又有多少赝品,多少真品?」一人开口故意询问。
易天崎手撑着下颚,慢条斯理地笑道:「那就得看大家的眼光是否独到,看看你们的书有没有白念,能否分辨出赝品及真品。」
「当然没问题!」另一人开口答覆,语毕後埋头寻觅。
紧接着又有人应声:「我来这前可是做足功课,定能找出当中的真品。」
「行,那麽大夥就慢慢挑慢慢看,东西多的很,不怕你们找不到好东西带回去。」易天崎说着,摊出一掌往前伸去,让大夥开始挑选。
正当所有人专注的挑货时,客栈外头传来阵阵的喧闹声,让她不得不探头往外瞧去,只见门外有人正跟她店里的人争执。
下一瞬,她跳下台子,吩咐夥计让众人继续挑货,她则往外头去。
「叽叽喳喳的到底在吵些什麽?」易天崎来到外头,双手插在腰际,问着她在外头的招呼的夥计。
「大掌柜。」夥计们同声叫她。
前头的小兵一见出来掌柜的是个矮不咚东的小伙子,便气焰高涨道:「你就是这店里的大掌柜。」
易天崎没理会他,而是继续看着身旁的夥计,等他把话说完。
「大掌柜,咱们已经说过今日客栈不接客人,但这群官兵非得住进来不可。」
易天崎偏首瞧向前头的人。
眼前这一群人不下数十个,个个身着戎装,看的她就碍眼。
「你们通通进去招呼客人去,看有没有人要喝茶水坐下来慢慢挑货,谁都不得怠忽,这里让我来。」她抬手挥了挥,要所有人走开。
「哪来的开店不营业,咱们就是要在这休息。」前方的小兵盛气凌人地说着,又接着道:「咱们孙大将军来这给你生意做你不做,是在拿什麽翘啊臭小子?」
她扯着嘴角一笑,鼻子哼了哼,「我这儿可是三不管地带的中域,我管你们是从哪来的大将军小将军,我这儿可是有规矩,也写明就是不让你们这些官兵进到里头来。」
处在中域这块地土上,没王法,没限制,这里是一群被各国流放至此的人所待的地方,轻则几年可离开,重则必需在这待个几十年,当然也有些人同她一般,烙上印记後,这辈子不得离开。
至於人的生存能力有多坚韧,在这就看的出来,就算什麽都没有,让人摒弃於此,也能在这活下去,找出一条活路。
她就是这样的人。
「哪规定,又哪写了?」小兵不悦地问着。
「我规定的。」她双手交握在身後,扬起脸一付不屑模样,「至於写,我等回马上就写。」
「你、你这臭小子!」
「没什麽好说的,送客。」语落,她不再多说,转过身要走人。
「大掌柜且慢。」
在後头轿上的布帘忽被拉开,接着便见有个人缓步走下。
易天崎侧过身,转首看向说话的人,只见那儿走来的人是个书生装扮的男子,嘴边挂着微笑,在见着她时,还弯身向她点首。
「宋军师。」小兵们的态度变的恭敬万分。
「谁让你们学着用官威欺压百性?大将军又哪教你们拿他的名号出来仗势欺人?」
军师宋云然收起笑靥接着便转过身,但天生就像带着笑脸的他怎麽看都不像是个有脾气的人,但他的声音语调确是冷的吓人,而他这种笑里藏刀的模样,更是让所有人都畏惧三分。
小兵在听见宋云然说的话後,下一瞬全都低下头,接着同声说道:「请大将军降罪。」
易天崎没料到这人下来後竟是这种状况。
这是怎样?在她面前教训给她看吗?
见情况变的有些趣味,她倒是不急着走人,而是转过身来看看他们接下来还要演什麽好戏。
宋云然没再多说,而是转身朝易天崎那去,嘴边又挂回他那标准的微笑。
她看着走来的人,那面上挂的笑容看的令她碍眼。
这人笑的还真假。
「叫住我又有何事?」她问着,要看看那些人口中的军师要做啥事。
他弯下身,毕恭毕敬的打起招呼,「在下宋云然,大南国孙子璿孙大将军的麾下军师,请姑娘别跟他们计较,这些人平时在军中待惯,说话就是这麽不知分寸没大没小。」
没料到这人第一眼就看出她是个姑娘,这让她不由得挑高秀眉。
「你眼力可真好。」不过几步路的距离,他就看了出来,方才那些小兵跟她面对面的对着,都没看出个什麽来。
「明眼人都该看的出来大掌柜是个货真价实的姑娘。」他仍是谦虚有礼。
易天崎听着他那装模作样的说话方式,越听越是不舒服。
就算派个斯文的人又如何,她定的规矩就是规矩,没什麽好改。
她笑了笑,双臂环胸接着道:「就算大军师出来,我这还是不做你们的生意,这是规矩,我定的。」
「行,这是姑娘的规矩,我们当然要照做。」
「那不就得了,路就在後头,随你们如何走,就是别挡着我做生意。」语落,她转身又要走人。
「姑娘且慢。」他挡下她的去路。
「你这回又要慢什麽?」这人老爱慢啊慢,慢的她都烦了。
「我们不会进到里头,但可否麻烦姑娘让人送些食物跟水来让我们解饥解渴?」他也不放弃,继续跟她周旋下去。
「何须同这些人浪费唇舌?这家客栈不行就换地方,不需在这耗时间。」
轿子里的说话的音调沉缓但却铿锵有力,话也说的相当不客气。
易天崎朝那轿子看去,不一回就见那布帘再次被拉开,这回走下来的是个肤色较黑,身材相当高大的男子。
他身着的戎服是银灰色铠甲,头带鶡冠,看上去高大挺拔、意气风发,没有军人该有的粗犷外表,反而带了点书卷味,他眉目间却有着让人无法忽视的将帅气魄,他的发丝全都整齐的用发髻梳齐盘於头顶,头冠则显示出自身的身分地位,这人不单单只是位大将军而已。
忽然之间,她被他身上那套银灰色铠甲反射的光芒照的头晕目眩,胸口有股莫名的恐惧油然而生。
她不得不低下头,只是她不明白自己为何有这样的反应?
而她当然知道下轿的人是谁。
在中域人人也都晓得他是谁。
他就是大南国东域的大将军,孙子璿。
「大将军。」小兵们恭敬弯身低首,喊的声音一点都不马忽。
孙子璿抬手一挥,接着就将双手放在身後。
宋云然一见大将军走下轿子,下一瞬立刻回到他身边道:「大将军,这方圆百里内并没有第二间客栈,况且我们也走了很多路程,大夥都累,需要歇息及备些粮食好再上路,必须在此处住下几日。」
易天崎看着眼前说话大声,眼睛像是长在头顶上的男人,本想转头就走,但就在此刻,她让那人腰间挂着的刀剑吸引住,原先那不舒服的感觉已消失,现在她对这大将军腰间的那双剑倒是相当有兴趣。
「喂喂喂……那个白脸的过来一下。」她招着手,要人过来。
宋云然转过身,「姑娘在叫我?」
「当然,你跟那人比起来,脸算白了。」她说着,还不忘看那人一眼。
宋云然走上前,她立即搭上他的肩把人往一旁拉去。
而他则是头一次跟姑娘那麽靠近,向来冷静如他的脸上也出现几可不见的绯色,整个人忽然的的僵直。
易天崎感觉到他变的僵硬,但向来大而化之的她才没空管,劈头就问,「你刚说你们是从……大南国来的是吧。」
「是的。」他仍旧镇定地回答着。
她细眉一挑,再次重述她早就知道的事情,「就是那个以铸剑闻名的大南国。」
「没错。」他点首,眼里全是自豪的神情。
「行。」易天崎忽地豪爽回了个字。
「姑娘是说什麽行?」他怎麽有些搞不清楚状况。
「行就是,破例让你们住进来,只不过我这不喜欢一窝蜂官啊兵的踏进我店里,省的我碍眼,但是你跟你那大将军可以住进来,其他人,我勉强让他们在外头紮营,然後让人送吃喝如何。」她这回可算是大发慈悲。
「姑娘肯让在下跟大将军住进去?」宋云然讶愕,没料到这转变还真大。
「当然行……大头,快给我过来。」易天崎将宋云然放开,接着拉开嗓往门内一喊,马上就冲出个头大身小的人出来,名符其实的大头。
「大掌柜,有啥事。」大头边问,头还不停的晃着。
「带这小白脸跟那後头的大黑脸住进楼上的那两间上房去。」她交待着,让人带他们过去。
「没问题,客官这边请。」大头边晃头边说着,准备带人去房间。
宋云然朝易天崎微笑致谢,接着便侧过身,让大将军先行。
孙子璿往前走去,直到来到那矮他两个头的易天崎身旁时,忽地停了下来,转过脸,声音不大不小地笑着道:「男人婆……我不是什麽大黑脸,还有,你那双眼盯着我腰间的东西,会不会盯的太明目张胆。」
易天崎心里诧异,面容却无任何表现,心想这人从头到尾都没往她这瞧,没料到会注意到她正在看他腰间的刀跟剑,而且竟还叫她男人婆。
孙子璿朝她笑了下,在她来不及发难时,转过脸大步地往客栈走去。
她眯起眼,看着走进去的人,心里可是恨的牙痒痒的,但为了他腰间的东西,她只能暂且忍辱负重。
想到这儿,她就漾起笑靥,心情甚是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