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
隔日入夜，我听闻有人叩门。
原来是月娥站在房门口，她身披一袭霏红彩缎，努努嘴对我道：「扑朔，你知道外头都怎麽讲你的？」
「啊？」
「上官夫人为二少爷受伤这事感到十分难过，但知道此事是大少爷所为，她也就没再追究了。但二少爷为了一个婢女挡箭实在很可疑，於是她央求老爷命你去照顾二少爷。」月娥说到这儿，眼底闪过一丝光芒，「可是，外头的人都说，你是在勾引上官府的少爷，说你是只狐狸精。」
哼哼，他们难道有见过真的狐狸精吗？我才没有长得那麽妖孽，要说也是小清新好吗？
「随便他们怎麽讲，」我无所谓的耸肩，「不要来害我就好。」
月娥不苟言笑的看了我一会儿，而後才慢吞吞的开口：「实则是二少爷要找你。」
我抬眼看她，「这些流言不会是你......」
她笑了笑，却是不带感情的说：「若是我传的，有必要来告诉你吗？」
「我知不知道也没有影响吧？」我擦过她身旁，是一阵浓郁的芳香，有些刺鼻。我与她含霜对视一眼，便拂袖而去。
我在二少爷的房门口，不确定的敲了敲门。但过了许久还是没有声音，里面像是空无一人。
「二少爷真的在吗...？」
我倚在门边，门忽然被我撞开，我不小心跌了一下。「唉唉，门闩居然没栓上？」我看着大敞的门，嗫嚅道，骤然心中涌上不安。
忽地一股浓呛的气味贯入鼻中，我掩面以袖，皱起脸说：「好浓的酒味......」
房里却没点上一盏灯，伸手不见五指，我感到有些害怕，想不到一踏进去，手就被紧紧抓住，被扯进去里面。
我撞上一片厚实却暖和的胸膛，还混杂着浓馥的酒味。我感受到他的头依在我颈侧，好似在闻什麽东西。
「扑朔？」他含糊的开口。
我想推开他，但他却固执的不让步。
「二少爷，能不能点盏灯？」我埋怨，又说：「你什麽时候会酗酒了？」
只听见他轻笑一声，在我耳畔道：「酗酒？......说得不错，这的确是酗酒。」
我後退一步，脑子有些迷乱。就在那个瞬间，我的唇上覆着一片温暖、甚至还有些灼人，狂热的朝我袭卷而来。当我想要将他赶走，却发现自己被逼到墙角，他却死活不离开我的唇。
「......」我被突然的吻得眼里充满了氤氲，一怒之下往他胯下一踹，他往後一摔，我只听见撞击到地面的声音。
然後又回复了寂静。
我的心脏跳动得极为剧烈，适才发生了什麽......？那又代表什麽......？
像是隔了一世，才又听到他的声音。
「对不起。」他语带愧疚的道。
「......你不要跟我说那个，」我举步四处摸索着，直到碰到一个形似灯的物体，「先说你为什麽喝酒。」
「......你先点灯吧，我再告诉你。」他的声音似乎有些沮丧。
我默默的点燃灯芯，当暖光照耀到他的时候，他已经立在我身前，我哑然大惊，手中的灯差点失手掉落。
他以右手扶住我手上的灯，我却将视线锁在他的左肩上......那里竟然......
空无一物。
「那是...那是你之前被......」我颤抖着身躯，恐然的望着那空空如也，原本应当有左手臂的那边。「为什麽...不是说没有事吗？」我大张着眼问，他却抱歉的笑道：「其实在那天之後毒液竟扩散得比我想得更严重......」
「胡说，你中了什麽毒你会不知道？！何况那一定是害人的才会抹在箭上。为什麽，为什麽当初不让我去要解药？你为什麽都不吭声？」我捂着嘴，心疼和愧对他的情愫交织，脑中在想的只有：是我害他的，一切都是我的错，否则......他怎麽会平白损失一只左手......？
他是练武的人啊！少了只手，要如何、如何......
「你别伤心，没了左手也没那麽碍事的。」他看起来在逞强，向我说：「万一我让你去找大哥或三弟要解药，他只会因为......因为某些因素而对我怀恨在心，也许还可能会伤到你。我更怕你对此耿耿於怀。」
我垂下头，低声道：「为什麽要这麽做？」
「什麽？」
「我说你为什麽要对我这麽好？！」我上前，暴怒的跩着他的衣襟，直视他道：「你说没事，那麽你喝酒做什麽？为了我，牺牲你一只手臂，值得吗？难道你没後悔过吗，後悔没去找解药，而白白损失一只手？」
上官濬只是凝视着我，那冷静和我的怒火正好成对比，直到我开始觉得难过。我始放开他，他轻柔却不失强硬的用那仅存的右手揽我入怀，我靠在他肩上，他呢喃道：「因为-我喜欢你。」
脸一躁热，不知该回答什麽。没想到他忽然这麽说，就像那种小说里会出现的剧情。
「......上官濬，」，虽然他只有一只手，我仍挣扎不出他的怀抱，「可以先放开我吗？」
「不行。」
被他直截了当的拒绝，我吃了一记闷棍，只好说：「我需要回答你什麽吗？」
我感到他身体僵了一僵，他迟疑了一下，道：「你这麽说是要拒绝我吗？那你还是别说好了。」
我没有说话，只是抿了抿乾燥的唇瓣。
我怕我无法回应你对我的好......
尽管我可能早已猜到了......
「我觉得，我还是得说。」我打破沉寂，闷闷地说：「对不起。」
他放开了我，凝望着我，眼底尽是悲伤，我赶紧道：「对不起，我不是那个意思。我是说......也许现在还不确定，但以後还有很多时日，我也不想一直抱着亏欠你的心情，」我看了一眼他的左端，「而是可能到最後，我都不能给你好的答案，我会觉得对你很...抱歉。」
「也就是说，你现在对我...没有感觉？」他苦笑着说，伸手揉一揉我的头，「那我会等你，不论多久。」
我不能求他不要喜欢我。
但在不久的将来，也许我会爱上他。
我与他席地而坐，交映着烛光对视。他英俊的脸上还泛着微醺的绯红，但却表露出忧虑：「後来你和三弟......没事吧？」
「唔，是没什麽事。」我心不在焉的说，「只是和他说了些话。」
「他有没有和你坦白什麽？」上官濬提心问道。
「你想说什麽？」
「比如说，他的身分......」
我摇头，拿了一块月娥拿来的一盘桂花糕，津津有味的吃起来。吃甜食可以抚慰过度紧绷的心情。
他好笑的看着我道：「你不会好奇？」
「知道太多只会招来祸患罢了。」我想了想，又说：「而且他也不打算讲，只有说他的故乡在秦国。」
「秦国？」
「嗯，好乾...」我放下糕点，对着正在思索的上官濬道：「我去沏一壶茶，厨房在哪儿？」
「啊？让月娥做就好了......」
「不行，太麻烦她了。在哪里？」我说。
「扑朔，你真是善良。」他笑道，「在房间後面那扇门内。」
不...我只是怕她会太恨我......
我一走进去，想不到月娥竟站在那儿，好像早知道我会出现一样，对我说：「扑朔，你要做什麽？」
气氛好像有些诡谲。
「我...我要沏茶。」我随手拿起了一个紫砂茶壶，不料我正要放茶叶进去时，她伸手阻止我。
她目光熠熠的望着我，「不是只有你知道这麽做，我也不笨。」
哈？我完全听不懂她在说什麽。
她冷漠的笑了笑，递给我另一壶茶，道：「我早就泡好了，你直接拿去吧。」
我看着翡翠色的茶汤，还有几片茶叶在里头飘荡。「你在犹豫什麽？」她歪着头，忽然惊讶的道，「啊，你是怕我下毒吗？」
我默然望着她，她有些不受控制的拿起一个茶杯，倒了一杯自己喝下肚。月娥舔了舔嘴角，顿时那倾城美艳能魅惑人心，她盖上茶壶的顶盖，双手扶住递到我眼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