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赶快给我上火车!バカ!」
参杂着日文脏话,不甚流利的中文从舞台帷幕後传来。舞台上,哭喊声此起彼落,他们的哭声宣告一旦登上火车,从此就天人永隔。
我坐在第一排特等席,身子微微颤抖。即使日本统治与二战已过了半甲子,我仍然无法克服对日本人与战争的恐惧。
「樱草!」
宏亮的叫喊划破哭声。此时舞台帷幕缓缓升起,聚光灯打在舞台前方,照亮男孩的样子,他长相挺俊俏,五官立体,粗眉大眼,但因为营养不良,他面色蜡黄,头发乾枯无光泽。
男孩卸下背上的花布包,从里面拿出一小束粉色樱花草,他小心翼翼地拍落花束底端的泥灰,面容哀戚地说道:「樱草,你在哪?」
「你在哪?」我张嘴,无意识地喃喃重复他的台词。
男孩神情焦虑地张望四周,火车鸣笛警示音响起,他倒抽一口气,更加慌乱无助,他不断左右来回踱步,灯光随着男孩的步伐,洒落舞台,此时观众们才看清舞台上的摆设--两座矮平台分别摆放在舞台两侧,台子高约半尺,长约一尺,而男孩正站在右边的月台上。月台中间铺设一条弧形状的铁轨,细碎石子乱中有序散落在铁轨中间。
男孩眉头紧锁,浓眉扭成一条毛毛虫,忽然,他跳下月台,打算往舞台右侧跑去,然而一名留着小胡子的日本军官走向舞台,挡住他的去路,军官双手放在身後,细小的眼睛撑得大大的,彷佛下一秒眼睛要喷火似的。
军官抽出腰际的棍子,狠狠抽打男孩。他大声斥责:「想逃兵?バカ!」
「不要.......不要.......」我双手掩盖脸,不敢目睹男孩惨遭殴打的状况。
男孩转过身,拼命保护怀中的樱花草,他大吼道:「樱草!」
他的呼喊声如此强烈、如此执着,我猛然抬起头,挺直佝偻的背,直愣愣地看着他。
「晴臣!」尖细的女声贯穿舞台,所有人,包含男孩与军官皆屏息瞪大眼。
我扶住椅子握把,胸口隐隐作痛。毫无预警地,我脑海中闪过一名黑发少女的身影,她有着一头及腰的长发,头发用浅色缎带束成马尾,条纹浴衣乾净华美,她脂粉未施,脸颊却红扑扑的,那带泪的黑眸,泫然欲泣的神情比任何彩妆更吸引人。
我知道,我肯定认识这黑发少女,但人老了,记忆就不可靠。我揉了揉太阳穴,试图赶走脑海中杂乱的记忆碎片,然而当女孩从舞台左侧跑出,我惊愕地张大嘴,她—-彷佛我回忆中的黑发少女跃然於现实世界,两人的神韵、服装、表情几乎完全一样。
我埋入椅子背靠内,紧紧抓着满是皱纹的双臂。
女孩站在另一侧月台,与男孩遥望着,她大喊道:「晴臣,我会等你的!」
「樱草!」男孩,也就是晴臣,他推开军官,跑向月台边缘,他举高手,使劲将樱花草束扔向对面月台,然而花束却滚落铁轨,散落一地。
樱草愣住,她揪着胸口,不安地凝视花的残骸。
晴臣蹲下身,打算跳下月台,然而军官却伸手揪住晴臣的衣领,使劲将他拖回月台内侧。
军官挥拳,揍歪晴臣的脸,一拳就将他打倒在地。「アホ,你想死吗?」
晴臣没理会军官,他抹掉脸上的血痕,转头看着吓坏的樱草。晴臣将手掌置於胸前,对她疾呼道:「樱草,等我回来,我们就结婚!」
「晴臣--」
「嘟嘟嘟!」刺耳的鸣笛越来越接近,樱草的的呼喊瞬间被埋没。舞台灯光转暗,观众只能依稀看到台上粗略的模样,最後灯光完全熄灭,只剩下樱草的低声啜泣回荡着--晴臣,我会等你的.......
未完待续
注:文中的日文翻译:"混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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