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黑眨眨眼，盯着我忽然扭曲的脸容，说:「未央真的很讨厌你吗?」
「是的，不过我从来没讨厌过未央，只是觉得很奇怪而已。」长夜笑了笑，又合上眼等一会儿，拿起空碟跟杯，转入厨房洗碗:「我一直很想找出那个原因，我觉得只要明白未央讨狟我什麽地方，我永远地改掉，那他就不会讨厌我。」
「就算他不讨厌你，他也要去娶别的女人了。」
长夜一愣，似是听见什麽奇怪的质问，呆了一下才说:「那也没关系。虽然我心里难受，可是未央是男人，他又不是同性恋的，要娶老婆也很正常。」
小黑兴致来了，好奇问:「那你干嘛去死?」
这时，我靠着厨房门，撮着手机，佯装看着股票行情，其实是在听他们说话。我的心跳得厉害，就听到长夜说:「因为……我想要未央开心。这不是很简单的答案吗?未央很讨厌我，所以他去喜欢Mia、喜欢很多别的女人，他要找机会永远离开我身边。只要我不真正地消失，未央也会一直担心，怕我会不会有天将我跟他的事抖出来?会不会我将他对我做过的事都说给我爸知道呢?」
我不禁抬头，却只看到长夜的背影，无法知道他是用什麽表情说出这一切的，他关掉水龙头，心平气和地说:「我当然不会。虽然他对我做过的事……有些事做起来很痛、很不舒服，毕竟我爱他呀，他碰我、他吻我、他需要我，这些事就令我觉得很幸福了，我怎可能会破坏他的幸福?要令未央安心，唯有我自己消失。自从半年前知道他跟Mia结婚的事，我早就打定主意:假如在我生日那天——也就是昨天——他不对我讲一声生日快乐，他甚至不愿意正眼看我一下，我就能确定他十分讨厌我。」
「那样的话，我去死就好了。」长夜展露他成为鬼魂以来最灿烂天真的笑容，看得我心里发毛——不是怕他的鬼魂，而是对於我曾经的残酷感到可怖，也就是在此时，我才真正感受到我对於他到底做了多麽过分的事，以至他以为自杀、在我眼前消失，是唯一令我幸福的手段。
「只要我死去，爸爸妈妈、还有未央的父母，都不会再要求他照顾我。我完全踏出他的生命了，而且只有死人的嘴最诚实，」他转身，看着我所在的方向，以手在嘴上模仿拉链的动作:「所有秘密都封住，再也无法向任何人提起。我很怕，我很怕自己日後会生气，会一时冲动将未央对待我的事说出去，所以，为了防止我有一天会伤害到未央，自杀就是不得不采取的手段。」
「我这一生都过得糊涂，是个天生的蠢材，」长夜走到我跟前，以为我是一般人、看不到鬼魂，放心地展开胸怀，虚拥着我，微俯着身子、在我耳边细说:「可是，就在我听到未央要结婚之後，脑袋清醒了许多，想通了很多以前不明白的事。我很庆幸能用我的死亡，作为送给他的结婚贺礼。唯有我死去，未央才可以安心迎接新生活。」
小黑踱步出来，交叠双腿坐在饭桌上，说:「若不是为了徐未央，你也不会只有廿七岁命，不怨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