琴房的门微微敞开,门缝间透出微光与柔和的琴声。
眉目清秀的男孩坐在一架钢琴前,一缕晨光打在他卷翘的睫毛和白皙的皮肤上,嘴角带着沉稳却仍稚气未脱的浅笑,一阵冷冽的寒风吹起阳台的白窗帘,一同带起了随着乐声摆动的黑色短发。
「沐风。」戴着黑框眼镜,表情如同男孩一样冷静沉着,少女推开门。
听见开门声,他停下弹奏,「姐。」
「时间差不多了,该走了。」
站在少女身後,一名优雅的女子轻唤道:「雨宁、沐风,你们好了吗?」
「妈。」他抱住朝他走来的母亲,女子爱怜的摸摸他的头,关上了窗子,「你怎麽又忘了关窗?小心着凉了就不能去玩雪罗。」
母亲一手环着蓝雨宁的肩,一手牵着他,有说有笑的走出屋外,和父亲一同坐上了车。
华盛顿的冬天总是一片白雪皑皑,因为父亲从事大企业,六岁时全家从台湾移居至美国,至今十二岁的他仍鲜少和家人一同出游,所以对此次的赏雪更是倍加兴奋。
一片冰凉落在鼻尖,随後便是一股湿润。不自觉的脱下了厚重的手套,伸出双掌,看着洁白的雪花飘落於掌心,接触到体温便很快的融化,仅留下水滴自指掌间滑落。
「融化了……」尽管是如此美丽的存在。他低声道。
蓝父一手搭上他的肩,轻声道:「正是因为得来不易的美丽,所以才更要小心的珍惜吧。就像人一样。」
他当时并不完全懂父亲说的话,只是收回手,和父亲一同仰望众多飘零的雪花。
「沐风!看镜头哦!」骑在爸爸的肩上,他对着相机灿笑。
「我们明年找个时间再来吧!」蓝母笑笑的说。
「嗯。」虽然回答的淡然,却掩不住嘴角的弧度。
虽然对於雪景早已不以为然,但他却觉得,这是他看过最美的雪景。
但他没想到的是,这也是他最後一次和家人一起看的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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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喂?这里是蓝家。」蓝母接起电话,说了许久,甚至叫了蓝父一同接听,最後两人皆面色铁青的挂上电话。
「妈,怎麽了?」蓝雨宁蹙眉道。
蓝母露出勉强的微笑,轻拍她的肩,「没什麽,你先带沐风回房吧,不用担心。」
整个房间里安静的只剩下翻动书页的声音,今天蓝雨宁突然的待在他的房间里读书,他偷偷的看了她一眼,就算蓝雨宁嘴上不说,他也知道,她明白他心里的不安。
「怎麽了?」蓝雨宁头也不抬,淡淡的问道。
抿唇,他缓缓的问道:「……爸妈发生了什麽——」
玻璃碎裂的声响打断了他的问话。
和蓝雨宁下了楼,两人站在楼梯间。
「你说这倒底要怎麽办啊!」
「老婆,冷静一点。」
「冷静?你要我怎麽冷静!你弟弟什麽不做?竟然杀了人!」
杀了人?……叔叔吗?
听见母亲的哭喊和尖叫声,蓝雨宁只是面无表情的椅靠着墙,但眼里仍闪过一丝惊讶。
过了不到一周,蓝父决定举家搬回台湾。
「就算我不在,我也知道你可以过得很好,爱装大人的弟弟。」在机场,蓝雨宁蹲下身搭着弟弟的肩。年仅十七岁的蓝雨宁早在三年前就已就读剑桥医学院,所以为了回英国读书没办法和他们一起回去台湾。
「别做出会让自己後悔的事。」蓝雨宁在他的耳边低声叮咛道,说完露出一个浅浅的笑,轻轻的拥住他。
在台湾过了三年,而父母对於那件事仍绝口不提。
「喂?」他接起手机。
「沐风吗?我是纪禹翔!」
「啊啊!还有我、还有我!我是羽筠,你还记得我吗?」
「你好吵。」
「哥!」
听着电话那头吵杂的声音,他无奈的微笑。
「沐风,我是想要跟你说,我们明天就会回到台湾了,我们家会在台湾定居一阵子。」
寒暄了几句,蓝沐风挂上电话,缓缓的走下楼。
「在那件事之後,那孩子过得怎麽样了?」
听见母亲的声音,以及她所提及的「那件事」,他站在门外迟迟没有进去。
「那孩子?你说得是黎家的女儿黎允曦吗?」
……黎允曦?听见陌生的名字,他微愣。
「她不久前还住在小夏那里,现在好像已经回她之前的家了。」
「之前的家?公园附近的公车站那里……」
还没有听完,他就已经转身走向家门。
「少爷,你要去哪里?」老管家问。
他愣了几秒,垂眸道:「等一下如果爸妈问的话,就说我出去一下就回来。」
他根本不明白自己想要做什麽,也不知道目的地在哪里,只是就着母亲说的地方骑了一圈,依然一无所获。
但就算见到了,又能如何呢?
原本湛蓝的天空不知何时蒙上了一层灰,半晌便下起倾盆大雨。
想找个地方暂时避个雨,却发现自己又绕回了公车站。雨水模糊了视线,他看见一个女生坐在长椅上,雨水沾湿了她深棕色的发丝,而她只是阖着眼任凭雨水滑过脸庞。
不自觉的停下脚踏车,她似乎听到了声响而转过头来凝视着他。看着精致的面容,他开口却莫名慌张的不知道该说什麽,她却突然拿起脚边的雨伞。
「拿去。」不同於冷漠眼神的甜软嗓音使他一愣。
见蓝沐风迟迟没有上前,她站起身走向他。
清脆的声响,透明的伞面遮挡了他头上的雨滴,他还没反应过来,她却已经把伞塞进他的手中。
「送你,我不需要。」丢下一句话,她转身就走。
「等一下!」蓝沐风下意识的叫住她,看着面无表情的小脸,他支吾的问:「你……你叫什麽名字?」
「……黎允曦。」她眼神戒备迟疑了几秒,回答後再次转身离去。
这次他没有再叫住她。
看着纤弱的背影逐渐缩小、消失,握紧手中的伞,他闭上眼轻叹。
她就是黎允曦……吗。
或许在那一刹那,他就决定了要好好珍惜这个像雪花般冰冷而脆弱的女孩,并且在心里许下一个承诺。
下一次,由他撑起一把伞,替她挡去所有的悲伤苦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