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演奏会日期将近的缘故,倪亮亮几乎进入了不见天日的练习期。以往,她练习的时间大概是早上出门前一个小时、学校两节课左右的时间,再加上回家後的四个小时。
现在时间被拉得更长了,倪亮亮早上必须提早两个小时起床,待在琴房里练习直到接近上学时间,放学後也得火速冲回家,吃完晚餐就立刻进琴房,不到十一点不能出来。
虽然练习的过程苦不堪言,妈妈在这方面的坚持也偶尔使倪亮亮感到不近人情,但倪亮亮每次碰到钢琴,总会觉得心里有股温暖且满足的感觉。
每次演奏,她便感觉自己与音符旋律融为一体,正在五线谱上曼妙地跳着舞。
「倪亮亮,你在发什麽呆?」梁向宇的声音蓦然响起,倪亮亮这才回过神来,发现自己正站在球场上,一颗球在自己头上飞来飞去的,有够危险。她下意识缩了缩脖子,想要逃往场外,却被梁向宇叫住:「喂,你要去哪里啊!」
「我、我不会玩篮球……」她嗫嚅地道,「老师,我能不能下场啊?」她打量了四周一会儿,发现除了自己,大家都打得有模有样的,又是挡人又是抢球的……她连大家在做什麽都看不懂。
「你在开玩笑吗?你的队伍快输了!」梁向宇没好气地笑了笑,「你连篮球都不会玩?」
可不可以不要总是那个鄙视的眼神啊——倪亮亮近乎是愤恨地瞪着梁向宇,心中哀嚎不已。
倪亮亮不喜欢体育的原因,除了流汗又黏又恶心,最大的因素,是她什麽项目都不会——就连小学生常玩的躲避球,她都不懂该怎麽玩,小时候还常常把球丢给敌队的人,惹来大家的怒骂。
从那以後,倪亮亮就笃定体育是她最讨厌的一堂课,因为体育带给她的,只有大家各种鄙视和不满的眼神。
既然做得不好,那乾脆不要做了。
於是,此时她也像以前那样,因为做得不好,所以希望老师可以饶过她,让她不要继续站在场上,当一个占位又不懂规则的花瓶。
此刻,她站在场中央,看着大家从容而流畅地运球、投球,倪亮亮竟有种被恐惧包围的感觉。她连手脚都不知道摆在哪,只能紧紧抓住自己的运动服衣角,脚底板也因为紧张而绷直。倪亮亮咬住唇,垂着头,视线胡乱地飘着——
什麽都不懂的只有自己一个。这种感觉就像突然忘了乐谱,待在台上,浑身都在处在紧绷和畏惧之中。
梁向宇双手抱着胸,因为刺眼阳光而眯起双眼,他踌躇了一阵,最後叹了口气,「倪亮亮,你过来。」句末,他微微勾起一抹笑。
他的语气爽朗,唇齿间发出的音调铿锵有力,同时带了点清新的氛围。
倪亮亮听着他的声音,第一个浮现脑海的画面,是在大热天里走了许久,进入冷气房的那个刹那——
倪亮亮愣然地看向他。
梁向宇就站在那儿,定定地望着她。即使讨厌他,倪亮亮却觉得他是此刻恐惧的唯一出口……
「咦?我在想什麽啊?」倪亮亮回过神来,几乎是羞耻到了极点——她竟然因为一时的恐惧,就向那个机车的梁向宇屈服了?
「我才想问你在想什麽!」梁向宇的声音带了点紧张,「你眼睛能不能看着球?」
倪亮亮这才慌张地转过头,视线乱转地找着球的位置。然而,还没等她发现球,球已经先找上她了——
「哇啊啊啊!」全场都被倪亮亮的尖叫声吸引了注意,只见一颗球笔直地朝倪亮亮飞去——大家都来不及反应,只听有人大声嚷嚷:「快躲开啊!」
倪亮亮像是双脚钉死在了原地,动弹不得,她只能睁大双眼、提高自己尖叫的音调:「救命啊啊啊啊——」
倒数三秒,眼见球就快撞上自己的鼻梁了;
倒数两秒,倪亮亮赶紧用力闭起眼睛,紧紧皱着眉,伸手摀住自己的脸……
突然,一道闷响在倪亮亮耳畔响起。
梁向宇在危急时刻,伸出手飞快地把球给打掉,动作一气呵成,敏捷俐落。场上的其他同学看到这幕,都不由得傻了。
倪亮亮发现自己脸上并没有迎来预期的疼痛,她有些胆怯地睁眼,却见一只小麦色的手臂正横在自己面前……她还能感觉到耳梢被对方鼻息掠过的温热。倪亮亮的耳根火热地发烫,一直蔓延到脸颊。
倪亮亮连梁向宇的脸都不敢看。